蝴蝶兰,一手递给乔薇一束。
乔薇不接,双手插在裙摆的兜里,眼里饱含着泪水,固执地站在那里,只盯着墓碑上她爸爸的照片看。
乔若珊无奈,俯身将两束花,分别放在墓前,双手十指交叉紧握在心口,垂眸看了一眼沈翰宏的照片,闭目祷告了番,便转头对乔薇惋惜地说道:“老家那里上坟有很多规矩,可惜我不懂。”
墓碑上她爸爸的笑容和煦如生,却被冰冷的花岗岩桎梏着;而站在她身边的人,其实温暖可触,可是她手上硕大的钻戒折射的光芒比花岗岩更加冰冷。
曾经的三口之家以这样的方式团聚了,可梦中的温暖和欢乐再也不会回来。
乔薇冷淡地说了一声:“我也不懂。”便走墓阶前,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乔若珊待她起来,递给她一方洁白的手帕:“乔薇,你爸爸泉下有知,最放心不下的一定就是你。不过妈妈刚刚跟他保证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乔薇有些厌恶地退缩了一下,没有接她的手帕,一双大眼睛拧着劲儿看着乔若珊道:“爸爸最后念的是“珊珊”,他放心不下你才对,可是他现在亲眼看见林长青再落魄待你却不薄,就不会再打扰你了。至于我,我早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需要你管。”
乔薇说完转身就走,乔若珊脸色惨淡,苦笑了下跟在她后面:“乔薇,我是你妈妈,怎么可能真得不管你?”
乔薇的手在兜里紧紧抓着裙摆,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是嘛?当初爸爸截肢刚从手术台上转到了重症病房里,你就不见了,你不记得了嘛?那时候我才十四岁,你为什么不管我?”
乔若珊一愣:“乔薇,当初妈妈……”
“你现在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其实真得在乎你的是爸爸,现在他走了,你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尤其请你不要突然很好心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会很反感,你明白了嘛?”乔薇几乎是憎恶地打断了她的辩解,说完转身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乔薇,乔薇!”
身后乔若珊的呼声如魔音相随,乔薇厌恶至极,越跑越快,好容易跑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再没人马蚤扰,乔薇慢慢走到一颗绿荫如盖的榕树下的木凳边坐下休息。
“妈妈,妈妈……”
爸爸还躺在重症病房里,乔若珊却忽然不见了,她生疏地恐惧地叫着,找遍了所有的地方,最后终于腿软,一屁股坐在医院的花坛边。
十四岁时的梦魇忽然被掀起,乔薇禁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那种压抑的哭泣声中有着深深地痛楚和绝望,容昶几乎以为他是幻听了,可是循声缓步走了过去,却真得看到了那个被大树挡住了大半的身影。
他是欠她的,他早就知道。
yuedu_text_c();
八卦 二十七章
“乔薇。”
沈乔薇正低头哭得涕泪交流时,头顶忽然传来了boss低醇的声音,乔薇一吓,抬起头讶然看着伫立在她身前的容昶道:“你为什么在这?”
容昶涩然一笑,掏出一方白底银灰色条纹的手帕递给了她,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乔薇抽了抽鼻子,没搭理他,只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手帕。
很大一块手帕,质地瓷密柔软,吸水性能很强,折折叠叠可以分好多面。
乔薇拿过来擦干了眼泪,折了折包在鼻子上,毫无顾忌地擤起了鼻涕。
容昶立刻嫌恶地皱起了眉头。
乔薇痛快淋漓地擤干净鼻涕,将手帕反折了两叠,握在了手心里。
她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跟她妈妈一样,总是喜欢在别人最狼狈不堪的时候,自说自话的以大神的姿态出现。
可是就算她给他看见更狼狈不堪的样子,又怎样?
乔薇紧抿着唇角,固执地坐在那里,看也不看容昶。
忽然,容昶伸手过来轻轻抽住她手心的手帕的一角。
乔薇当然知道那手帕内里多么的龌龊,忙死命捏着不放,容昶的手指修长,微一用力,骨节更加分明。
乔薇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嘛,吃惊地抬头看他。
容昶却依然是那种冷淡的样子,只一挑眉问道:“你准备等会哭再用?“
毕竟是人家的东西,乔薇讪讪地松了手。
容昶捏着手帕的一角,毫不留情地将它扔进了几步开外的一个木桩形状的垃圾筒内,转身走到乔薇面前,向她伸出手道:“走吧。”
乔薇不动。
容昶无奈收回手,坐到了她的身边,缓缓开口劝导道:“乔薇,这里是佛教坟场,山上山下有上万人安眠在这里。或者你现在很伤心痛苦,可是跟这些往生的人比起来不算什么,你不要惊动了他们。”
山上的风颇有些凉意,boss的声音低沉,听起来没有多少温度,乔薇背上寒意渐起,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深秋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筛下点点耀眼的阳光落在了容昶的肩上、脸上,轮廓挺直的鼻梁尖上薄薄的一层绒毛在斑驳的阳光下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倒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毛绒绒的温度。
乔薇小心地开口问道:“你也信佛?”
yuedu_text_c();
容昶也转了头皱眉看着她,黯黑的双眸中有些居高临下的悲悯。
佛祖在上,乔薇连忙摆手:“我没有不敬的意思。”
容昶却微抿了下唇角,以非常轻柔地声音对乔薇道:“我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
boss这种突然温柔的态度绝对值得警惕,可是他的话却温良无害。
乔薇茫然地“哦”了一声。
容昶的眉头却紧锁了一下,有些不满的样子:“再过一个月,是她去世二十周年,我今天来是和佛堂里的大师们商议给她做周年法会。”
乔薇谨慎地连连点头。
容昶却似乎更加地不满意:“没想到被你的哭声打扰了。”
乔薇被他凌厉的气势所迫,讷讷的建议道:“你现在可以再去办正事啊。”
容昶兴味索然:“办好了。”
乔薇又低调地“哦”一声,坚决不去惹他。
容昶有些忍无可忍,主动提议道:“你不想去见见我的母亲吗?”
boss的态度很随意自然,乔薇却背上汗毛直竖,惊骇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颤巍巍地问道:“你是是说去拜祭一下的意思吧?”
“是。”容昶话说出口,顿时顺畅了许多,对乔薇的反应完全不予计较,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我带你去跟她问声好。”
死者为大,路过祭拜一下似乎也是应该的,乔薇轻松了口气,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人已经被容昶从木凳子上拽起。
就是boss这种说一不二的态度,乔薇忽然有些气愤:“我今天是跟我妈妈来祭拜我爸的。”
如果是礼节需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boss也应该去祭拜她爸爸?
容昶一愣,重重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一个人跑这里哭?”
乔薇不愿意跟他自曝家丑,甩开手,含糊地“嗯”了一声。
容昶妈妈的墓地在山中央,背靠绿山,面朝大海,风水极好。
这一带的墓地比山脚下要开阔很多,绿化﹑保全更是山下的墓地无法比拟的。
乔薇的好奇心被树干上的监视器和远远的来回散步的保全人员吸引,却听boss忽然开口道:“前几年有盗墓贼上山,我母亲的墓地曾被破坏,所以后来附近几家人都增强了墓地的保全。”
乔薇的注意力瞬间转回:“怎么会有这种事?!”
yuedu_text_c();
容昶淡漠一笑:“人心鬼蜮。”伸手揽住乔薇的腰,走向一处白色大理石的墓地:“这就是我母亲。”
墓地上供着香烛、鲜花和瓜果,显然boss刚祭拜过。
可拜祭别人的亲人和拜祭自己的亲人完全是两种感觉。
乔薇僵着背,看着石碑上那个端庄美丽的年轻妇人,消化了半天,才弯腰行了个礼:“容夫人,您好。”
说完便双手插在裙兜里,无措地看着容昶。
容昶深看了她一眼,微皱起了眉头,俯身将台阶上被风吹倒的香烛扶起,垂眸看了看他母亲的照片,才转身对乔薇道:“走吧。”
山上车辆禁行,两人步出了陵墓区,林秘书和两个黑衣保全也匆匆赶了下来:“容先生,都办妥了。”
容昶点了点头,便握住乔薇的手缓缓往山下走。
乔薇只觉得气氛压抑,有意放缓了脚步,拖在了后面,转头一看,林秘书和两名黑衣保全也警惕地停了脚步。
乔薇气闷地转过了头,却见容昶也停住了脚步,转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
“容先生,我要去找找我妈。我们不同路。”
容昶站在山路上,转头看了看山下人影寥寥地公墓区,忍耐地走到了乔薇面前看着她。
他的眸色幽深,却似有暗潮涌动,乔薇不禁有些紧张。
容昶却伸手将她拉到路边站定,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乔薇,别跟我赌气,我不是说不爱你,只是跟任何人,我都不会说这个字。”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昨天挂了他的电话,说过“喜欢有什么,又不是爱”。
可是她的意思并不是要求他爱她吧?
问题是他如果总是牵她的手,比左手牵右手还方便,那么当然必须要满足爱她这个条件。
乔薇纠结着,远没想好反驳的词。
容昶却转向远处的大海,忽然开口道:“我的母亲二十年前因为误用红酒服药,抢救无效过世。那应该是个意外。可是在她生前,她经常会因为爱还是不爱这样的问题和我父亲发生争执。他们都是理智的人,也一样不能免俗。所以乔薇,我对这个字深恶痛绝。”
“我明白了。”乔薇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舌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
yuedu_text_c();
容昶转了头,有些阴郁地看着她:“乔薇,我的喜欢未必比你要的爱轻。”
乔薇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大声:“你怎么能知道?!”
“因为我不会对你没有任何要求。”容昶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只要你在我身边。”
乔薇敏感地觉察出他逻辑的混乱,可是他这样混乱的逻辑和唇角意义不明的微笑,却危险的吸引着她。
乔薇知道自己在玩火,却依然不受控制地轻声问道:“也不要求我爱你嘛?”
容昶轻声道:“不。”说着便走到乔薇跟前,捧起她的脑袋,手指在她的头发中温柔的揉捏着:“这样你就不会受到伤害,不会堕入无底的深渊,成天纠结在爱或不爱的问题中。可是我们会对彼此忠诚,就只是冷静的伴侣,乔薇,这样的关系会更长久。”
这样的话对乔薇很有似是而非的诱惑,乔薇只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明明是危险的,却还是有纵身一扑的欲望,可这欲望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不!”乔薇奋力想挣开他的手臂。
“为什么?”容昶清楚地从唇缝中吐出了这三个字,忽然伸手紧紧捂住了乔薇的耳朵。
乔薇大骇,挣扎着大声道:“因为我爱你的,我会爱……”
容昶猛地松开了手。
背上因挣扎而起的薄汗,被山风一吹,冷得彻骨,乔薇全身脱力,有些战栗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
“咬住舌头了?”容昶忽而一笑,伸手揽上乔薇的背,在她耳畔柔声威胁道:“乔薇,你最好记住你刚才说得话。因为我也……爱你。”
28
八卦 二十八章
容昶忽而一笑,伸手揽上乔薇的背,在她耳畔柔声道:“乔薇,为什么要怕?既然我们约定了相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说话间便将她紧拥在了怀里。
山风习习,手脚冰冷的乔薇怔忪在了boss温暖的怀抱中。
她是个犹疑的人,一个提前预定好的结局排除了中间的曲折,其实对她会有些深切的吸引。
可是乔薇仍然对过程忧心忡忡,喃喃低语道:“可是我不要爱上你,不要先爱上你。”
容昶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yuedu_text_c();
乔薇只觉得他这话根本是有口无心,抬起头忿怒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容昶低头笑了笑,眉目如沐春风般舒展,却在最柔和的那刹那,牢牢地看着乔薇的眼睛:“乔薇,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爱我。”
乔薇的心被重重一击,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急切反驳道:“我没有,你胡说!”
容昶见她懊恼的样子,心也有些软,俯身在她唇角轻吻了一击,哄道:“好,是我胡说,那么……就是我已经爱上了你。”
乔薇瞬得睁大了眼睛。
boss墨黑的双眸里有些轻浅的笑意,犹如阳光下湖面上泛起的波光鳞鳞,这让她越发难以看清湖水下潜藏的暗流。
乔薇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越来越大声。
boss微抿的唇角却渐渐挑起。
乔薇忽然怀疑她的每一下心跳,boss都听得清清楚楚,懊恼地推开他便往山下走。
boss和她并肩大步往山下走着,即使她收敛了余光不去看他,他依然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乔薇纠结着,悄然放慢了脚步。
容昶并没看她,却似脑后长了眼睛似的,伸手准确地找到了她的手。
只是这一刻的毫不迟疑,亦足够乔薇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并肩走一程下山的路。
出了金塔灵地,容昶一行人的车已经在路边等。
乔薇随容昶上了车,两辆车一前一后缓缓地驶出了墓场。
车上乔薇一直透过车窗开着外面的景色,容昶握着她的手,却忽然拿拇指在她掌心里重重捻了一下:“你母亲。”
下山的路口,乔若珊的车停在了路边,乔若珊和两名助理正站在路口,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乔薇有些不安地坐直了身子,忽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吃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容昶不答,低头拨了后面车上林秘书的电话:“林秘书,你帮乔薇跟乔小姐打个招呼。”
车子疾驶而过,只短短的瞬间,乔若珊倒像是已经看清车内的乔薇似的,满脸吃惊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乔薇调转了头转向容昶,追问着。
容昶微敛了眸光,沉吟了下道:“raymond昨晚跟我提起你是乔小姐的女儿。”
乔小姐?
乔薇微微苦笑:“她很有名么?”
yuedu_text_c();
容昶只说明面上的事实:“乔小姐曾在容氏任职,后来做过容氏家族基金的董事,我和她打交道有限,raymond可能和她稍微熟悉的。”
乔薇微皱了眉,不想多问她妈妈的事情。
容昶斜开身子,以肯定的语气诱供道:“乔薇,为什么不想见她?”
乔薇难耐地抖了抖肩膀:“我没有说不想见她。”
容昶低声笑哼一声,也不再问。
过了许久,车子里仍然寂静无声,乔薇忍不住微偏了头去看他。
boss却在泰然闭目养神。
这是一个有着很深刻的五官的男人,轻轻微抿的唇角看上去有些无辜,却总是带种可疑的轻蔑的味道,犹如他的吻,热烈温软,却残酷如热焰般坚决。
乔薇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强势地追求着她,就象她也不明白她妈妈对名利那种不顾一切的渴望,甚至连她爸爸对她妈妈那种永不言悔的深情,她也理解不了。
她理解不了他们那种执着的劲头。
感情其实也是赢家通吃的游戏,她理智地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却还是诡异地被他吸引。
乔薇偷偷地打量着容昶,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容昶微皱着眉头睁开了眼,墨黑的瞳仁微微往下一转,有些疑惑地看着乔薇。
乔薇也困惑地盯着他看。
容昶唇边泛起一抹淡笑,伸手拥住乔薇,轻触着她的唇瓣,浅浅地吻着她:“乔薇,陪我工作,完了,一起吃饭,怎样?”
容昶的办公室也在国际金融中心新楼,和季梵衣相隔不过数十层。
一到办公室,容昶便很随意地解开西服的单扣,脱了外套便交到了乔薇的手上,自顾大步走到了办公桌旁。
乔薇抱着他的西服外套犹在发愣,容昶却略略翻开了桌上的文件,便合起来抱在手上,走过来在乔薇的额头亲吻了一击道:“好了,沈助理,下午这整间办公室由你处置。我去会议室办公,下班见。”说罢也不等乔薇反应,就径直出了办公室。
乔薇抱着boss的西服愣了半天,才走到办公桌边,顺手将他的外套罩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boss的办公室很大,可是由她处置不过是句空头支票,乔薇茫然四顾,无处下手,终于恨恨地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坐在了boss的老板椅上,百无聊赖地转来转去。
个人会议室里,容昶伏案工作。
只一会儿,林秘书便来通报道:“容先生,乔小姐也同路来了,想跟您面谈。”
容昶神色不动:“你跟她再约时间吧。”
“乔小姐说愿意等您得空,五分钟就好。”
yuedu_text_c();
“五分钟?”容昶冷哂一声,起身走到墙边,伸手触了下显示屏。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容昶皱起了眉头,硕大的办公椅却忽然微转了下,露出了一角乔薇卡其色的裙衫。
“你过二十分钟,带她进来。”
林秘书会意,退出了个人会议室。
容昶关了显示屏,回到座位上,快速地批阅起文件。
二十分钟后,林秘书将乔若珊引进个人会议室。
容昶亦堪堪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
林秘书将案上的文件抱走,容昶将笔插回笔套,抬头问坐在他对面的乔若珊道:“乔小姐,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要谈?”
乔若珊也不多兜圈子:“乔薇。”
容昶并不搭腔,只示意她继续。
乔若珊露齿微笑了笑,态度谦和:“容少,乔薇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是她背景平平,经历简单,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真是不值得你亲自栽培提拔她。”
容昶双目直视着她,淡然纠正道:“我并没有栽培提拔乔薇的意思,我只是留她在我身边。”
“只是留她在我身边”,直白又晦深莫测的一句话,老到如乔若珊也没有勇气去探究它的端底。
乔若珊能到今天的位置,头一条秘诀就是懂得做低伏小,掂量得出轻重。
钟鼎鸣食之家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乔若珊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容昶真得爱上了乔薇。
可是他如此毫不顾忌地要动乔薇,不过是判定了她仰人鼻息的地位,更加没有将容其昌放在眼里,至少是没有将容其昌打算跟她结婚的决定放在眼里。
而容其昌的态度,在雅典,她一句话已经探明。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和容其昌结婚已是不可能,连她想乔薇嫁给raymond也成奢望。
乔若珊心里一寒,却仍以玩笑的口吻说笑道:“我和乔薇母女分离很久,好容易团聚,我都想母女相伴安度余生,容少,这么好兴致,竟是要和我抢女儿了。”
容昶冷淡地看着她:“乔小姐,乔薇不是芭比娃娃,你想起抱抱她,她就会和你相伴安度余生的。”
乔若珊心里一动,反将一军道:“容少将乔薇留在她身边,又当她是什么?”
yuedu_text_c();
容昶唇角挑起一丝薄笑:“乔小姐,乔薇已经是成年人,我和她之间的问题,并不需要给你一交代。”
乔若珊被堵到死角,也只有孤注一掷:“可是我总是她的母亲,容少,乔薇小时候我欠她太多,现在除了将我的所有都留给她外,我只希望她能碰到一个真得懂得珍惜她的人,给她尊重,给她婚姻,给她幸福。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容少,请你体谅一二。”
“体谅什么?”容昶满脸薄霜,冷冷反问道:“乔小姐对女儿的期许很感人。可是我怎么做,不劳乔小姐提点。倒是乔薇,她现在就在我的办公室,你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跟她说。”
乔若珊没有动身。女生外向,对于乔薇的反应她完全没有把握;更何况眼前这位,她也无意去捋他的虎须。
“性子冷,心思沉,手段狠,还是随林家人。”这是容其昌给他这个儿子的评语。
容昶二十五时,容其昌亡妻林月明的遗嘱横空出世,指明她名下遗产全部由儿子容昶继承。
彼时林月明过世已经十五年,这份遗嘱真伪当然值得存疑。
可是不幸的是,经过多次鉴定遗嘱属实。
容其昌是官宦之家,能够在商场大展拳脚,起家却是靠林月明丰厚的嫁妆。
容氏里的股份,林月明名下的份额和容其昌旗鼓相当。
林月明意外过世时,并没有发现有遗嘱留下,她名下的股份便由容其昌以配偶身份继承了过半后,又与容昶分享。
容其昌是个见惯大世面的人,证实这份由林家律师出示的遗嘱属实后,低调重新分配了股份。
并以准备退休为借口,将容氏总裁的位置让给了容昶。
整件事对外滴水不漏。
可是心却不能不寒。
现在的容氏和十五年前的容氏有天地之别,这期间贯注了容其昌无数心血,虽然说股份并没有转给外人,可是只要想起亡妻立下遗嘱时的心机,和林家十八年不露声色的城府,容其昌多年来对亡妻的歉疚也就一扫而空,终于兴起了再婚的念头;就是看着容昶,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索性将他手中掌控的股份又拨出来相当部分,成立容氏家族基金,惠及整个容氏族人。
豪门世家里的争斗,从来是杀人不见血。
乔若珊隐约觉得自己和乔薇是卷入到了容氏父子还有林家的恩怨中了,如今她名下的资产就足够她们母女二人几辈子也花不完,卷入这样的争斗,太不明智。
眼下之计,只有主动示弱,再找机会脱身。
乔若珊含混地说道:“容少,你言重了。我乔若珊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在容氏的历练。对容先生和容少,我都是心存感激。乔薇能在容少身边历练也是她的造化,只是知女莫若母,乔薇,人不算机灵,脾气也不算好,更不算懂得是非。我倒怕她耽误了容少的好时机。”
容昶冷冷一笑,不胜讥诮:“那是我和她的事。”
yuedu_text_c();
乔若珊再没有余地待下去,只好起身告辞,走过会议室没几步,对面走来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白领丽人。
乔若珊心念一动,上前问道:“请问容先生办公室在哪里?”
那个白领丽人却似乎是个精明人,审视地看着乔若珊。
乔若珊立时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忙笑道:“我一时好奇,谢谢。”转身便往电梯口去。
身后那名女子忽然开口道:“直走到头就是。”
乔若珊却只当没有听见,匆匆拐进了电梯间。
29
八卦 二十九章
容昶回到办公室时,硕大的老板椅背朝着门口,屋内悄然无声。
容昶径直绕了过去,沈乔薇还在,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窗外的阳光斜照在她的脸颊上,乔薇白皙的脸庞被晒得红润诱人
容昶没想到乔薇会在他的办公椅上安然睡着了,轻轻将手中的笔插到笔筒里垂眸打量着她。
熟睡的乔薇撇着嘴,好似不太高兴,身上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式的连衫裙,是硬朗的猎装风格,这让她看起来有些严肃的样子。
可是微敞的小西装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耷拉着纤细的手腕出卖了她的脆弱。
第一次见乔薇,原来她只有十四岁。
圣胡安医院的悠长走廊里,他看着她一路跑着,撕心裂肺地哭叫着“妈妈,妈妈……”。
他的妈妈去世时是他七岁时的冬天,已经快过圣诞节了,他妈妈带着他滞留在惠斯勒镇上的别墅里。
大人间的争执各人说起来都是道理十足,其实他讨厌他们拉锯一样没完没了。
临睡时,他照例去妈妈的房间道晚安,妈妈在跟朋友打电话,法语他还听不懂,可是母亲的泪水和痛苦他还是看得懂的。
可是他终究只是道了声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他那时正痴迷于滑雪,一天玩下来也很累了。
第二天他和专门负责看护他的人滑完雪回到别墅,妈妈依然安稳的睡着,没有起床。
他进了她的卧室,叫了她两声,没有得到反应,便趴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很奇怪的触感,像是有些温度的塑胶。
他忽然就懂了,对着跟他进来的工人叫道:“我妈妈快死了,你们快救她!”
妈妈一直教育他,男孩子要独立﹑勇敢﹑要保护妈妈。
他以为那只是个考验他的时刻,他拿出妈妈的电话簿,镇定地亲自通知了所有家人。
yuedu_text_c();
等隔了一天,所有亲人都在医院里聚齐了,他妈妈却真得死了。
个个人都在流眼泪,他却忽然不懂了,不懂得死亡的意义。
妈妈仍旧睡在那里,他没有哭,只是悄悄地趴到她边上去摸她的脸颊,凉冰冰的,象石膏一样。
“容昶,你干什么?!”爸爸忽然大声喝斥他,吓回了他没来得及萌发的眼泪,也吓破了他的胆。
等他高烧退了,妈妈已变成一个骨灰盒,由他捧着飞回了本城。
飞机上外婆在哭,外公却深沉地夸赞他“冷静,有决断。”
一切都是跳跃性的节奏,他还没有搞懂,就被迫接受了没妈的现实,开始了他“冷静,有决断”的成长生涯。
弱肉强食,虽然人类已经脱离了丛林时代,可是这样的法则早已潜伏进了基因。
人们只会关注和激赏比他们更强悍的人,而温柔怜惜,不过是繁华盛景里的一声叹息。
成为一个无懈可击的男人是他的责任,更是他的义务。
可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小女孩,压抑着惊恐,带着些渺茫的期望,呼唤着妈妈的声音,却让他的心瞬时有了一丝裂纹,他看见了自己的软弱。
可是她竟然是乔若珊的女儿。
父亲将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转送给了raymond,这样的漫不经心激怒了他。
他偶然知道他父亲现在的女朋友乔若珊不过是林长青的弃妇,便找人调查她,准备将她起底大曝光,出一口心里的浊气。
谁知乔若珊另外还有人,调查的人拍到她和一个中年男子神秘约会,跟踪拍照时,却惊动了那名男子。
恶性飙车的结果,便是出了交通事故。
那个小女孩的惊恐绝望,来源自他。
这样的反省让他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开了医院。
善后的工作总是有人去做的,他不愿意被坏心情困扰,提前结束假期,飞回美国继续学业。
对他父亲和乔若珊的私情,从此也不再过问。
可是兜兜转转他竟然又遇见了她。
第一次重逢是巧合,他打开保时捷的头灯,强光照耀下的女孩很是眼熟,可是他一时并没有记起。
等到在梵衣汇与她和raymond又碰到一起时。
raymond报了她的名字,他却犹如醍醐灌顶。
沈翰宏、沈乔薇、乔若珊……
他对看过的资料,从来是过目不忘。
yuedu_text_c();
可是沈乔薇怎么会到东盛来工作,又那么巧跟raymond在一起?
一时间他的怒火平地窜起,找碴将raymond训了个狗血淋头。
找沈乔薇担任晚宴的女伴,一来是因为夏语冰的反骨,二来是他想探测她的底细。
乔薇的底细清可见底;raymond也是情根深种的样子。
沈乔薇和raymond?
乔薇不是乔若珊的棋子,他就无法心安理得的碾碎她。
他也无法容忍她真得和raymond在一起,不时晃荡在他的眼前。
沈乔薇不是他的弱点,可是看见她,会让他想起自己的软弱和曾经的冲动愚蠢。
他还没想好应对,沈翰宏却意外的过世了。
乔薇将她父亲的死亡归咎于他。
他虽然多少还是有良心的,可他的良心还不至于敏感到认为他送出的首饰盒要了沈翰宏的命。
可是他确实欠了他们的,在更早的时候。
被丧父之痛击垮的乔薇,是个让他颇为头痛的存在。
她单纯、怯懦、没有手段、不会随机应变,更没有反击能力。
综合诸多因素考虑,最为妥帖的安排就是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他会照顾她,一辈子也无妨。
对于沈乔薇,他多少还是喜欢的。
可是她还是个小女孩,“喜欢有什么,又不是爱?”
什么是爱?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爱?
他没有见过,也没有体会过。
可是她认死理,他许给她也无妨。
如果他没弄错的好,乔薇她也没见过,也没体会过,只是一个梦想和愿望罢了。
容昶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乔薇身上,便拿起笔记本,坐到了一边的沙发继续工作。
yuedu_text_c();
乔薇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山。
身上的西服是boss特有的气息,乔薇推开衣服,转过椅背一看,容昶坐在沙发上,单手支在膝盖上托腮对着笔记本的屏幕,一手操作着键盘,很聚精会神的样子。
专注于工作的boss看上去温良无害。
乔薇暗暗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下班了吗?”
“睡好了?”容昶偏头看了她,推了推茶几上的杯子,很自然地要求道:“帮我加点水。”
乔薇端正地坐在boss的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深吸了口气,瞬时对boss又有些不爽。
容昶却自顾专注着对着笔记本的屏幕,埋头工作。
乔薇挨了一会儿,走到茶几边,拿起他的杯子,走到饮水机前,帮他续了些水,仍旧放到了茶几上。
“谢谢。”容昶接过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递给乔薇道:“你要喝嘛?唇干了。”
乔薇皱了眉连连摆手:“不喝,谢谢。”
容昶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无所谓的样子,放下杯子,继续工作,冷不丁却开口问道:“乔薇,你是不是有洁癖?”
乔薇觉得很冤枉:“我没有洁癖啊,只是比较爱干净罢了。”
容昶再也无话,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番,便合上了笔记本,起身大大舒展了下手臂。
boss即使是在做放松动作的时候,也不让人觉得轻松,懒洋洋地伸爪,有种周遭都在他势力范围的意思。
乔薇顺了口气:“可以走了嘛?”
“不可以。”容昶忽然捧住了乔薇的脸颊,深深地吻了下去。
她居然嫌弃他不够干净,这本来是个惩罚性质的吻,可是她温润的双唇软化了他的决心。
容昶封住乔薇的唇,挑开唇瓣,捕获住她的舌尖,却不急于深入,只耐心的与她轻轻厮磨。
天色已晚,偌大的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这样悠长的浅吻有种说不清的缱倦缠绵。
乔薇被他引领着,渐渐沉溺,仰头傍依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承接着他温柔细致的亲吻,身体里渐渐有种轻盈不可触的快*感,仿佛是有一池春水,细细缓缓地流淌过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灵台方寸之处,熨帖了一切的忧愁彷徨。
乔薇的敏感和依顺,容昶洞若观火。
他虽然也曾收养过覆巢的雏鸟,可是他决定要她,一开始就是一个男人要一个女人。
他没那么清高,没那么卫道士,更加从来不考验为难自己。
只不过是乔薇的青涩和娇弱,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
yuedu_text_c();
容昶的吻徐徐上移,从唇到鼻尖到额头,又倏然贴着脸颊滑到乔薇仰起的脖颈在她锁骨的凹处流连不去,可他毛糙的短发触痒了乔薇,乔薇轻吸了口气,就有些痛苦的轻笑了起来。
唇下乔薇细腻光滑的肌肤轻轻的颤动,伴着她的轻笑,是最旖旎的诱惑。
容昶在她颈窝间深吸了口气,忽然抬头俯视着她,柔声问道:“乔薇?”
作者有话要说:囧,俺对人为的意外事故表示道歉……
30
八卦 三十章
boss微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