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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馥解语-第9部分

    好。不介意我分半杯羹吧?”

    葛棠说得含蓄,“我怕您吃不惯……呃,东北菜。”

    孟兆亭不以为然,“我怎么说也是东北人啊。”

    葛萱不忌讳暴露自己的缺点,大大方方把食物摆满了茶水间。

    先不提味道,色香倒足够唬人,来往同事都用羡慕的眼光望向葛棠。

    葛棠本以为自己那份给geo了,乐得去订快餐,偏葛萱备得份量十足,几乎是带上了江齐楚和百岁的份儿。

    葛萱笑呵呵道:“我这不是连晚上饭也给你准备出来了吗!”她一脸的贤妻良母相,“你都给我做这么久的饭了,我觉得我也得适当回报一下。”

    葛棠心知她是闲得慌,在geo面前也没多嘴,只闷头吃饭。葛萱厨艺状态不稳定,如今天这么超常发挥时,做的东西也不算丢人。

    对面孟兆亭大块朵颐的同时赞不绝口,又说:“据说小棠厨艺也不错。”

    葛萱还一下没反应过来“据说”的源头在哪,只顾着高兴妹妹被夸奖,“对对对,她比我妈做饭还好吃呢。”

    孟兆亭与她相视颔首,转向葛棠微笑,“小凯吃东西可挑剔了,他在国外住一阵,最受不了的就食物不可口。”

    葛棠说:“他不喜欢吃西餐。”

    孟兆亭摇头,“他被你宠坏了。人的胃远比心更忠实。”

    葛棠忽然就想起百岁那个贪吃鬼。

    忠实与否暂且不提,百岁的胃的确远比心更容易琢磨。

    孟兆亭误会了她的走神,“抱歉,莫名其妙说起这个。”

    葛棠回过神来,笑了笑,没多解释。

    葛萱看着二人,插不上嘴,脑子里面胡思乱想。

    孟兆亭夹了一口菜,“这菜心火候真好。想不到余翔浅那工作狂会培养出来一位这么懂得生活的助理。”

    “嗯,我们余总对于炒菜的理解是,熟了就中,千万别做多余功。攒出时间和柴火用来炒下一道菜。”

    “哈哈,的确是他的风格……”

    余翔浅的事迹,葛棠是听姐姐说了不少的,那是个做什么都急性子的人。用葛萱的话说,屙泼屎,喊三声,狗不来,他自己就蹲地上吃了。

    “小棠笑得好诡异?”孟兆亭费解地瞧了半天,确定她的笑点与他和葛萱不同,猜测盒中美食,“难道这些菜其实是你从餐厅买来的?”

    葛萱喜上眉梢,“真的吗?我已经达到餐厅的水平了?”

    葛棠鄙视地瞥她一眼,又想起她对余翔浅那番描述,笑不可遏。

    百岁也是孩子气的急性耐心也不多,不过在吃东西这点上往往有极大的耐心。

    午饭才过没多久,他来电话说有人送了一篓蚬子来,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早点回家做。

    葛棠随口就应下了。心道那东西滚水烫熟了就能吃,也不过就烧一锅水的工夫,正常下班就饿不着他。

    结果下午的例会上,关于新产品的推广案,几个主管意见达不成一致,争执到七点多钟。

    葛棠帮孟兆亭接咖啡时才发现饭点早过了,难得百岁竟也没个电话来催她。

    发短信过去一问,原来人早到了楼下,车里听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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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估算下大致散会的时间,让他多等会儿,再进会议室时,难免有些坐立不安。

    秘书不时看手表的动作落入孟兆亭眼中,他若有所思地怔愣了片刻。

    在其他人看来这是老大在思索方案,不约而同停止讨论,安静了下来。

    孟兆亭抬头扫视一圈,“没问题了?ok,那今天先到这里,个别可以会后单独再约。小棠把minutes整理好明天上午给到我。”

    葛棠以为他晚上又安排了别的事,心说正好,匆匆收拾了东西下楼。在百岁常泊车的地方没见到他,倒是孟兆亭的车子从地下车库出口转了过来。

    车窗落下,他问:“小棠去哪,我送你?”

    葛棠怕耽误他时间,客气道:“不用,您忙吧。我约了朋友,可能也快到了。”估计那小子等到不耐烦去附近闲转了。

    “正好你等人,我们来聊几句。”车停到一边的临时车位,在葛棠疑惑的注视中,孟兆亭推门下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事?”

    葛棠茫然眨眼,没听懂。

    “看你最近注意力不太集中。”他将语气放了很轻,不会让人觉得是指责,“身体不舒服吗?”

    葛棠舒展眉头,“没事,挺好的,谢谢你,geoffray。”

    孟兆亭随之笑笑,“好吧。如果是工作上遇到棘手的事,直接跟我说,我来协调,好吗?”

    葛棠点点头,目送他上车。

    车开到葛棠身边,猛地减速停住,孟兆亭将手探出车窗指着她,“小姑娘一定是谈恋爱了。”

    葛棠嘿嘿两声,不置是否。

    “我真笨。”他自我检讨,“女职员着急下班,当然是去约会。”

    葛棠辨道:“没急下班啊……”

    他以手掌撑住下巴,歪着头,一双眼睛炯然带笑,“这种事有什么不好说?小凯还在的话,你要叫我一声大哥呢。”

    葛棠笑道:“一直都当您是大哥的好不好。”

    看着孟兆亭,只觉他刚才那个表情跟小凯酷似到极点。车子开走了,葛棠心里还有小小感叹,完全没看到车后方站立的人。

    也没预料百岁会站在这儿,直到听见做作的咳嗽声,她才发现这个意外的存在。

    “□。”百岁笃定道。

    葛棠不理他的胡说八道,“你车呢?”

    百岁眼风不善,还批评别人眼神奇怪,“那男的怎么那样瞧你?”

    葛棠看看他手里的购物袋,“你买了什么?”

    百岁说:“不像正常人。”

    两人各说各话,终于进入一种无法沟通的沉默状态。

    葛棠噗哧笑出声,上前一步接过袋子,顺势挽了他的手,“蚬子呢?不是晚上要吃吗?”

    百岁为她罕见的亲昵举动弄愣了一拍,随即判断她这属于心虚的表现,手指在她额侧点了一下,夹着嗓子模仿她,“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葛棠忍笑说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别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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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拉起她的手,张嘴就是一口。

    葛棠低呼。手并没多疼,可是她不出声表示一下,百岁会觉得这一口没起到作用,搞不了要更用力地补充一口。

    百岁果然解气了,擦净沾在她手上的口水,牵着往前走去。

    葛棠追问:“你车呢?”

    他努努下巴,遥指前方停车场,“扔那儿了。干等你也不下来,以为这又得好一会儿呢,还买了吃的……”一句话没说完又犯起别扭,收声不说了。

    葛棠心下有数,笑着接道:“还买了吃的打算在外头边吃边等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半透明袋子,上面印有快餐店的logo,估计装着他买来的爱心晚餐。

    百岁收到她话里嘲弄的信号,惩罚性地捏重她的手,“别找虐。”忽略耳边她放肆过头的笑声,转视不远处路口,孟兆亭的车子刚被红灯拦下,百岁嘟囔道,“什么意思啊?老气横秋的。”

    “geoffray?一个好朋友的哥哥。”

    “孟小凯嘛。”

    “孟兆凯。”葛棠纠正,“我姐总是记得住人,记不住人名。”这事肯定只能是葛萱告诉他的,江齐楚是不会什么都说的。

    百岁抿抿嘴,下了偌大决定似地开口,“你和他谈了多久?”

    葛棠失笑,复又配合他的严肃表情,一本正经道:“我和小凯是清白的。”

    百岁气疾败坏,“你想死啊葛棠?”他本来就觉得对这种事刨根问底,不够爷们儿,又实在好奇得要死,好不容易逮着个合适的机会问个究竟,她偏摆一副不合作的态度。气得他直想抬脚踹人。

    葛棠嗅到危险气息,跳一步远离他。

    “你给我过来好好说几句话我不揍你。”他招手,指身边位置。

    葛棠问:“你不想回家吃蚬子了吗?”奇怪今天怎么大家都想跟她“说几句”。

    百岁挑眉,“看你好像个蚬子样。”

    葛棠不再挑战他耐心,站住了等他走近,“小凯的事我不忌讳说,但我说多少你就听多少。”意思就是:我不说的,您也别问。

    百岁“哎”一声,答应得很痛快,果真再不多问一嘴。

    葛棠对于态度如斯之好的人总是无话可说。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扭头看他,“哎,咱俩明儿看升旗去吧。”

    百岁二眉骤紧,出手在她脑门上拍一巴掌,口中念道:“呔,妖孽,还不速速退散!”

    葛棠吓了一跳,“神叨叨的干嘛!”

    百岁露个歉意的笑,“以为你鬼上身了呢。提这种二百五的要求干什么?”看她隐隐泛红的眉心,自责没轻没重,抬手帮她揉了揉。

    葛棠埋怨地剜他一眼,“你才二百五。”推开他,声音放低了解释道,“小凯的遗愿。”

    百岁连忙说:“那是你没事先说明白,可不是我成心对死人不敬。”

    葛棠没同他计较。

    百岁问道:“他没看过升旗?”

    葛棠说:“他看过。我没看过,所以他一直希望我能来看看,说是很壮观。以前他在北京待过一阵,只要有时间,几乎每天早上都去□。那时候他住西边,买了辆自行车,天不亮就起,一路蹬着过去。”

    百岁由衷地赞道:“哥们儿真有精神头儿。他当兵的?这么爱国。”

    这痞子没有讽刺的意思,很单纯地发问,虽然说法欠修饰,葛棠倒也习惯了,只不过有些事前因后果一讲就很复杂,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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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没等到回答,以为自己这句话又问不对了,干脆一错到底。“葛棠你说真的,不觉得他这行为挺奇怪的吗?真没有骂他的意思,我这么说你别不爱听啊。”

    葛棠点头,“你说的话我很少有爱听的,说吧。”

    百岁很不满意她的坦白。“说完了。”

    葛棠呵呵笑,“他不是兵,也没上过几年学,十多岁就出来工作。做过服务员,做过导游,还坐过牢。”

    “人生真丰富。干嘛不跟他哥出国?他哥什么时候出去的?”

    “大学毕业之后吧,还是没毕业?”葛棠仔细回忆了一下,仍是不确定,“反正就是我刚认识小凯那几年,那时候我刚上初中。”

    百岁撇嘴,“刚上初中就搞对象。难怪学习不好。”

    葛棠僵着脸,唠不下去了,“还是说说蚬子吧。”

    “别别别。”百岁亡羊补牢,“你说他坐牢怎么回事?”他对这种事总是异常感兴趣。

    葛棠却没心情细讲,只说他是替人顶罪,“关了小半年,表现好提前放出来的。”

    百岁兴致寥寥,“蹲过号儿的还喜欢看升旗?”

    葛棠好奇道:“有必然联系吗?”

    百岁语塞,“我就知道好人给关进去半年,出来也五毒俱全了。”

    葛棠猜道:“可能赶上一个号子里关的都是好人吧。”

    百岁哈哈笑,“您这话说得可太反动了啊。”

    葛棠谦虚道:“我没那个能力。”

    百岁说:“这还是有歧意,你应该说根本就没这想法。说没能力,意思不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吗?”

    葛棠对他刮目相看,“现在流氓也都出口成章的。”

    百岁得意道:“流氓有文化就可怕了,国家最怕我这种有心有力的。”

    “百岁你不知道,他其实比你有动机危害社会。”

    百岁略显底气不足,“这种事你为啥拿我做对比……”忍受了她一回合,“说。”

    “他们家以前条件不错,有一片的门市房放租兼自己家也开了几个店。后来政府拆迁,规划到他们家那儿——我们家那边房子是那样,都没房本,没产权,反正盖起来就住着了。国家要收回开发公建你一点脾气也没有,不过最后也都给拆迁费。但是他家那门市也都按住宅补的,他爸觉得不合理,四处托关系找人说话也没用,然后一着急就来病了。到医院大夫给用了两天药,不知道是药的问题还是怎么回事,给弄成了肾中毒。他妈一慌也没主意,geo和小凯当时又都太小,转院转晚了。本来挺好的人,就是上火打几针点滴,结果给治没了。”

    “医疗事故吧?医院给什么说法?”

    “赔钱呗。说是协商,谁跟他们商量,单方就给决定了,给那么个万把块的。他妈天天去医院门口烧纸闹事。他家那会儿还真不差钱,就想要个说法。”

    “真……不理智。”他想了个比较尊敬人的说法,“不差钱就去打官司,那么闹没好果子吃。”

    葛棠不得不佩服他的料事能力,“你怎么知道?”

    百岁理所当然道:“多新鲜啊,医院又不是个人家开的,那么闹不等于政府上眼药儿呢吗?除非他家背景嗷嗷牛逼,要不再闹条人命进去也没戏。后来怎样?”

    “跟你猜的一样。他妈在拘留所里自杀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百岁暗想,这么说来孟兆凯确实挺有理由不和谐的,怎么会喜欢看升旗?想来想去搞不懂,小心翼翼开口,“他……该不会是想找个机会干一票吧?”戒备地瞪着葛棠,“你想帮他完成这个遗愿?”

    葛棠摇头而笑,“小凯是一特想得开的人,他就觉得再不容易也活下来了,就想好好活着。他对待别人和自己都很宽容,很少有人能做到他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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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百岁严重同意,“一般人都是把对别人的那份宽容也留给自己了,演变成纵容。”

    “你倒有自知之明。”葛棠笑笑,伏在车窗上,风吹在脸上,颇像当时听小凯说起过往的感觉。“我记得他说:‘中国有时候也乱糟糟的,这个事儿那个事儿,就只要站在广场看红旗升起来,忽然觉得那些个都不是事儿了。’我们这种可能体会不到他的心境,但既然答应了,有机会还是去体会一下吧。”

    百岁点点头,心事重重地开着车。到家门口停下,拉了手闸,对葛棠说:“我想把他挖起来让他重活一回……”

    早晨下雨一天晴

    百岁很痛快地答应葛棠:“明儿陪你去看升旗。”

    在心里说,早看完早利索,真不愿听她念叨小凯小凯的。那种想找情敌拼命又使不上力气的挫改感,百岁觉得一般人都理解不了。

    第二天葛棠当真天不亮就爬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犯嘀咕,“怎么快六点了还不亮天?”

    百岁幸灾乐祸道:“六点肯定都升完旗了。”

    葛棠拉开窗帘,视线所及处满目阴霾,淅淅索索的雨声特别明显。她打了个冷颤,缩回被子里。

    百岁伸长胳膊等个正着,臂一揽将她捞进怀里,“明儿再说吧。”手指轻抚她兀愣的肩头,特无奈地抱怨,“你这肩膀支愣得好吓人。”每天想方设法让她多吃饭,怎么还是不长肉?

    葛棠习惯了他对她身材的挑剔,全当东风射马耳。静静听了会儿雨声,担心地问:“下雨了,他们还升旗吗?”

    “升啊。”百岁认真地告诉她,“都是防雨绸的,也浇不坏。”

    “……”葛棠将信将疑,有去验证一番的想法。

    百岁呵欠着,泪眼朦胧看她,“明儿还下咱就去。”他迷迷糊糊乱许愿,“明儿下刀子我都陪你去。唉,看升旗,现代人怎么会有这种愿望呢。”翻个身,嘟囔着睡去。

    结果次日又是晨雨微微。

    接下来连着一周都是阴雨天。清早下雨,白天放晴,空气好极了。

    百岁又说:“这也没下刀啊,下刀再去。噢?”

    葛棠对于无赖,一律持不理睬不计较不与之动气的养生态度。

    无赖自说自话,“发现自打开完运动会以后,北京的天儿真是明显见蓝。噢?”没人响应,他偷换谈话对象,“噢,萱姐?”

    葛萱闻言面露不快,“阴这些天,都忘蓝天什么模样了。”阴天江齐楚不让她出门,怕赶上阵急雨淋着。

    百岁翻白眼,重申观点,“跟你就没有过默契。”

    有默契的那个又不肯理他,进门就找活儿忙忙掇掇,根本不拿正眼瞧他。

    不就没陪她起早去疯吗,还至于记个仇?再说又不是去,这不天气不好,往后拖几天吗?

    葛萱正把靠枕的棉芯装进外套里。洗过的棉布枕套稍有缩水,装进去鼓鼓囊囊很不好看,她一边大力拍着,一边大声埋怨江齐楚洗完枕套不懂扯平了晾。

    葛棠从厨房探出头,皱眉,“轻点扑腾,又弄满屋子灰。”知道这人闲不住,派个危险系数最低的活儿给她,居然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葛萱听话地放轻动作,屋里于是静得让人不敢大声出气。

    百岁好压抑,咳一声,“姐啊,你们单位甲流那个治好了吗?”

    葛萱仔细想了半天,“我们单位没有得甲流的啊……”说完自己还在心里犯嘀咕,怎么妊娠反应还有健忘症状吗?

    百岁硬着头皮聊下去,“甲流这类的,个人治病花的钱,国家给报销吗?”

    他在等葛棠插嘴骂他想美事,却听葛萱怔怔地答道:“给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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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谁也没理。

    百岁认输了,被透明化处理如斯难受。“……棠,要不咱等十一阅兵时候看升旗吧。”好歹不用起大早。

    加班回来的江齐楚,进门就听见这个提议。他并不知道有关看升旗这个约定,只觉得百岁这小子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葛棠看到她姐眼中瞬间燃起的兴奋火苗,瞪了百岁一眼。

    葛萱还是有所顾虑的,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忧心忡忡道:“那天肯定挺挤的,咱可能站不到前头看。”

    江齐楚绷着脸,“后头也没你们站的地儿。”

    葛棠点头,“人那到场的净是领导政要,转圈全是兵,一人怀里抱杆机枪,子弹上了膛的,发现可疑人士当场击毙。”

    葛萱结巴了,“不能吧,大过节的……”声音消失,转向这建议的提出者,“百岁你说呢?”

    百岁老神在在地任那二人危言悚听,直到被点名,左右看了看,清清嗓子,大摇大摆走到沙发前坐下,“不就看个检阅吗,什么难事儿……”

    牛皮尚未吹到最鼓胀的程度,就被人扯走当抹布了——

    “还是在家看电视转播吧。”葛棠擦着52寸液晶屏,“绝对比现场看得清楚啊。”

    百岁爷的发言权被夺走,是不多见的事,感觉很不愉快,正欲发作,心思一转,掀起了嘴角,“这是你说的,葛小棠。”

    葛棠淡应。

    其漠然貌让等着看她吃蹩的百岁成就感打折。

    葛萱的兴趣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了,“可我想去现场看。”

    百岁哈哈笑,丝毫没有惹祸的亏心相。

    江齐楚充耳不闻。

    葛棠只好负起责任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葛萱。”

    已沦落到被妹妹呵斥的葛萱仍不懂收敛。

    这天午睡起来,阳光已打斜,高温渐退,连续的雨天把城市冲洗得异常干净。葛萱趴在窗口看着,不由心情大好。打电话到公司,听说余翔浅不在,欢快地念一声“lucky”,穿戴整齐下楼。搭一辆空荡荡的公车,直奔半月未露面的公司。

    葛萱一到即被众人围住了好顿关怀。大家在茶水间聊得正欢,余翔浅不期而返。

    把葛萱叫进办公室这顿臭骂,打发司机给她送走。

    葛萱兴高采烈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自然不大痛快。

    回到家,没见到说好今天会早点回来的江齐楚,那俩小的还在上班,也都没到点儿过来。葛萱只能看垃圾时间的垃圾电视剧。

    一听见电话铃响则莫名雀跃,起身过急猛地晕眩了,险些摔倒在地。

    电话是江齐楚打来的,问她有什么想吃的,他下班买回来。

    葛萱胡乱答对一番。挂上电话,无聊地拿了体温计自测一番,居然有点低烧。

    这一下安份了不少,没敢告诉江齐楚,给葛棠打电话,小心翼翼地说:“我好像有点感冒……”

    葛棠一问就问出了她的行程,气个够呛,又不得不跟孟兆亭请假,说要陪姐姐去医院。

    孟兆亭准了假,嘱咐她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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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刚走,他就接到余翔浅电话。

    公事聊过之后闲谈几句,余翔浅几次急着挂电话。孟兆亭忍不住揶揄,“现在终于看到你乱忙的样子了,可见葛萱这秘书平常工作多辛苦。抽空去看看人家,听小棠说她病了。”

    “病了?”余翔浅愣了半拍,恨恨说道,“我可没发现她病在哪儿,刚才还到公司来,让我给赶走了。自己拎着两大盒点心和奶茶跑上来,不知深浅的家伙……”

    孟兆亭走到窗边,看着路口拦出租的葛棠,对于她说这种谎话的用意不得其解。

    葛棠有江齐楚家钥匙,直接开门进屋。

    客厅没人。卧室里门窗紧闭,空调也没开,葛萱坐在床上,披了好厚一条棉被,抱着杯热水边吹边喝。

    葛棠噗哧发笑,“你再整中了暑。”坐过去摸摸她额头,已被水蒸汽熏得探不出实际体温。用体温计测了一遍,也没见异常数值,这才松了口气,趁机数落,“成天乱跑乱跑,你们写字楼那冷气开得那么足,还跑去吹一下午。真着凉就傻了你!”

    葛萱可怜兮兮地看她,“哪儿一下午啊~坐没俩钟头余翔浅就死回来了。还说我自己不上班跑来搅和别人,什么什么的,骂得可大声了,不怕吓着我儿子。”

    “自找的。害得我还请一下午假,给我补工资和全勤奖。”

    “那你不行告诉江楚。”

    “少废话,告不告诉他是我的事儿。”

    “小棠……”

    葛棠推推她的头,“还晕不晕?”

    葛萱照实答道:“不使劲晃不晕。”

    “使劲晃,好人也晕。”葛棠气得发笑,起来去开了窗子,“你不用焐个大被,别开空调就行。我下楼去买点东西,晚上炖汤祛祛寒。可别出去得瑟了,让咱妈知道不骂你的。”

    葛萱用力保证,“下不为例。”

    葛棠在楼下超市转了一圈,没买到好的汤料,想起百岁单位附近有家专卖滋补食材的店子。

    坐车过去的路上,接到唐宣发来的短信。说是刚回北京,正往她家去,还给她带了灯笼椒辣酱。

    葛棠现在对辣酱倒没啥兴趣,不过这时候的唐宣,还是去见一面比较好。

    回家再折过去买东西,可能就来不及炖汤了,她给百岁打了电话,让他下班去那家店里买只鸡,直接拿到葛萱家。

    那店子他们俩一起去过,百岁能找到,可他很反感买菜做饭这种事,像姑娘一样。“你就现在过来买呗,买完正好我下班,一车就把你连鸡都拉回去了。”

    葛棠说:“我要回趟家,再过去太折腾了,你买吧,记着要母鸡啊。”

    百岁不耐道:“那玩意儿谁能分出公母来?”

    葛棠指导他,“问店员,说要母鸡,她就给你拿了。”

    百岁极不情愿,“事儿真多,买错了阉了不就得了。”

    葛棠很负责任地告诉他,“反正买错了还得你回去换。”

    又听他磨叨一会儿,已离家不远。一转过路口,就看到唐宣的车停在小区门口,那车子黑亮明净,看来是刚洗过。

    唐宣站在车外抽烟,不时以手掌抹抹风挡玻璃。

    葛棠语带讥诮地问:“16,你说为什么身材好的男人,都喜欢靠在引擎盖子上抽烟呢?”

    唐宣回头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你怎么总喜欢问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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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眨眼,“显得与众不同呗。”

    唐宣说:“你已经够与众不同了。”他眸色深如暮色,“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

    葛棠笑容发紧,“你到底是来是给我送辣椒酱,还是送表白的?”

    唐宣无奈,“你看,还不够与众不同吗?还会有哪个姑娘像你这样,对辣椒酱比对我更感兴趣。”

    “好吧,你送什么我都收了。”葛棠收起防备,“上去坐坐吗?”

    他摇摇头,“刚从店里出来,顺便来看看你,这就回家了。”

    “嗯,我也是回来取点东西就到葛萱那儿去了。她怀孕了自己不知道注意,有点着凉了,又不能吃药,我去给她煮汤喝。”葛棠说起姐姐很头疼,可是接下来要宣布的事,则让她脸上尽剩喜悦,“16,我姐和江哥要结婚了!”

    唐宣着迷地盯着她,“那你呢?”

    葛棠兴奋着姐姐的幸福,一时没有迅速适应话题的转变。

    有辆卡车从身边驶过,卷起的对流风让二人同时眯起眼。

    车远了风渐息,葛棠理了理被吹乱的流海,“好像又要下雨了,最近每天晚上都下雨。”

    唐宣不厌其烦地提醒,“不要总用右手抓,会往一边倒。”他将烟蒂按熄在车门内的烟缸里,转身过来替她整理好发型,“头发长得可真慢,和上次见你几乎没什么变化。”

    葛棠好笑道:“本来就是没几天的事,我这是头发又不是豆芽,几天不见能长到哪儿去?”

    唐宣有一点真实的愕然,想了一下,确实只有几天没见,是那种强烈的想念,让人错觉分别许久。自嘲地摇头失笑,“要去你姐姐家吗?我送你。”

    葛棠婉拒,忽略他的表情,“我得上楼找点儿东西,过一会儿再去,你先回吧,改天找你吃饭。”

    唐宣说:“好。”二人各自转身,背对背的位置,唐宣缓缓低问,“葛棠,你准备好和他在一起了吗?”

    葛棠没有回答,只说:“我从来也没准备过爱上他。”

    人生的事,又有哪些是准备好才发生的呢?

    “那不一样。”唐宣绕回到她面前,“你不能抗拒感觉,但能够控制自己的行为。爱他是一回事,要不要在一起生活,是另一个考虑。葛棠,你很成熟,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我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这话唐宣听了是什么感觉,葛棠已经不想再去顾及,她只想表明自己的坚定,“哪怕他不懂事伤害了我,我也不难过。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因为明白,弄得自己很累。现在我常常觉得我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人,只顾着自己的快乐,甚至可以忽略掉身边的一切善意的声音,别人对我的担心、警告,等等……特别自私。我也不想这样。”

    “对不起。”唐宣自责地拥着她,用下巴摩挲她的发顶,“就是我这些多余的话,让你为难了。”

    葛棠摇头,“是我自己,纵容自己在这种不确定性里生活。16,这是不是就是歌里唱的那样,赌自己的幸福?”

    唐宣心疼不已,“你可以不赌。”

    葛棠抬起头,“可对方的赌注太诱人。”

    商亮这一生冒场无数,但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他实在想不到,自作主张替儿子前来提亲的结果是,看到未来儿媳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抱在一起。

    江齐楚最近被葛萱折磨疲了,脑筋慢了1/8拍。他猜到小棠和百岁的事,得到商亮的证实后,便答应带他单独见葛棠。

    完全忘了唐宣的存在。

    但是唐宣绝对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啊。

    车里的二人,目不转睛瞅着对街那重叠的身影,相互无语。

    半晌,商亮问:“那大个子,你认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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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齐楚沉默地点下头。

    商亮若有所思,“难怪……”

    江齐楚问他:“百岁把小棠带你们家去,小棠都怎么说的?”

    “就是啥都没说啊。”商亮靠在椅背上,有着空欢喜一场的失落,“我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原来她是不好意思撅我们。商百岁儿那小兔崽子。”

    江齐楚不再多发表看法,“得,咱俩还是别在这儿琢磨了,等他们自己说吧。”

    商亮终于叹气,“百岁儿这孩子脑瓜儿太够用了,就容易走死胡同。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他怎么不明白这个理儿?”

    江齐楚笑了笑,“您要是不勉强我过来,也用不着发这感慨了。”

    流氓出没,请注意

    商亮是中午到的北京,有朋友饭局接他来的,没知会百岁,就怕他又凑热闹跟着。喝完酒准备去他单位找人,经过一家婚纱店,突然想起自己还欠儿子一个提亲的任务没完成。

    这事儿本应该找葛萱,可百岁之前警告过他,商亮自己也不敢惹怀孕的人。再则转而把江齐楚约出来,于是有了之前那一幕。

    坐在他身边驾驶位上的江齐楚,先是皱眉,既而苦笑,后脑勺重重往椅背上一撞,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让葛萱知道他私自带商亮来见小棠商量婚事,并且又遇到这么个场面,一准跟他没完。

    对于小棠和百岁的事,江齐楚早猜到了一二,只是不知他们本人作何打算。百岁这几年什么样,他和葛萱都瞧在眼里的。这孩子表面是不可一世地胡作非为,实际颇知深浅,懂得倚小卖小,打着狂妄招摇的幌子,暗地里行事极为谨慎,撑起一个家庭应该不成问题。单就这点而言,江齐楚相信葛萱也会放心把妹妹交给百岁。其实最大的问题在于小棠。她怎么看待百岁,怎么看两人的将来?对那个叫小凯的朋友,她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鬼丫头,管起姐姐的闲事来总是不遗余力,而她自己的事则统统压在心里,她不说,谁也搞不懂。这时商亮突然来了,说百岁前阵子带小棠回去过,百岁要结婚,态度很明朗了,他想听听小棠的想法。

    江齐楚是最不爱起哄的人,而且由他出面找小棠说这些事也不太妥。商亮可不觉有何欠妥之处,既然俩人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家长过问一下也不算多事,“总不能他们不说,咱就不问吧?总得沟通不是?小棠和你又不是外人。”江齐楚无话可说。的确对他而言,小棠和亲妹妹没什么两样,他把事情前因后果理顺了,再去跟葛萱说也好,免得她胡来。再加上说话也将为人父了,江齐楚似乎能理解商亮为孩子婚事急躁的心情。

    也许就是这即将成为父亲的喜悦,也许是婚前准备工作的混乱,也许是被葛萱折磨疲了,江齐楚现在才发现,他这脑子最近不是一般两般的钝。怎么就完全没想起来唐宣的存在呢?虽说自打葛萱验出怀孕后,连化妆品都不再用了,更不可能美容美发那种重污染环境,但唐宣实在不是个应该被忽视的存在。

    前些日子两人遭遇车祸时,医院里小棠哭得孩子一样。在百岁和唐宣之间,她喜欢哪个暂且不提,但唐宣因她而伤,对她的这份好,她记得牢牢。谁心不是红肉一块?江齐楚自认在他与葛萱的爱情里,也有着感激的成份,所以听说小棠和唐宣恋爱时,还猜她是感动多过于喜欢。可此刻看他们那种自然融洽的拥抱,江齐楚什么把握也没有了。

    车内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沉默。

    离家越来越近,问题也越来越严峻。谁来跟葛萱解释这件事呢?

    葛萱最讨厌最怕的人就是商亮,因为怕,所以也不敢表现出讨厌的情绪。每次见面,基本上是一种不沟通的相处模式。

    商亮自己倒感觉良好。且他对葛萱这怯生生的模样非常喜爱,只觉得这份端庄优雅,在像她这么大的姑娘里并不多见。

    为此还曾对她萌生过异样的感情,只不过那段感情很快就夭折了。

    葛萱在离商亮最远的一只沙发上坐着,紧张得脊背挺直,视线一直放在江齐楚身上,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不时问一句:“百岁儿啥时回来?”

    商亮客气道:“不急,不急。”眼仁也斜向江齐楚。

    身为四道视线的焦点,江齐楚能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姿势喝热水,其强大的心理素质可见一斑。

    商亮顶看不惯别人少年老成相,这显得他自己相当不老成,咳一声,也打起了太极,“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江齐楚奇怪地瞥他,“反正你也不是来看他的……”

    葛萱很乖巧地问:“那看谁?”

    商亮干笑,“……”心说你这小子,竟敢将我的军!再一想,自己原本就是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撇了不擅长的腼腆,大咧咧道,“其实我来是找你有事,小萱儿。”

    葛萱惶惶不安到了极点。

    江齐楚忽然出声,“哎?葛萱,你不是说小棠回趟家就过来炖汤吗?怎么去这么半天?”

    商亮顺势就想起了葛棠她家门外那拥抱的一团,不爽地吼过去,“你打什么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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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萱吓一跳,“是啊,听人把话说完。”

    江齐楚苦笑,“得,你听吧。”

    拿起手机转身上了阁楼。

    葛棠这时已经到江齐楚家楼下了,刚好遇上百岁在小区里开车乱转。刚帮他找到车位,手机就响了,看来电是江齐楚的,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

    百岁伸长脖子看来显,幸灾乐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