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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馥解语-第2部分

    揽这活儿,“连溜车时间都没有的,能买得了车吗?”

    百岁烦躁地抓抓下巴,“说的是么。”矮身钻进车里,嘁嘁咔咔打不着火。

    葛棠才打开楼宇门,闻听声音异样,停下来回头看。

    他坐在里面鼓捣了一阵,泄气地下来,掐着腰绕车走了一圈,无奈打电话问老司机江齐楚。手机掏出来,想起他在公司做了一夜新任务开发,天亮才回来,这会儿可能还没躺下呢。滑盖推上去又滑了回来。

    葛棠关上门,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坏啦?”

    “不应该啊。”客户订的车,都是测好才拉出厂的,基本上一辆保一辆。

    百思不得其解,一双睡凤眼黑白朗明,又困惑又濒临冒火。

    葛棠看得好稀奇。

    他这时哧地一声笑了,伸手拍拍车顶,“孙子,爷今儿一定给你销出去。”

    葛棠重新拨找出楼门钥匙,“我看我还是给你找江哥吧。”鄙视地瞄一眼那中看不中用的小车,不想这一瞄瞄出了门道,“我说百岁儿啊,你那车灯是不是开着呢。”

    百岁想都不想,“不可能。”车灯没关早就报警了。

    葛棠走近了,以手遮着看一看,“您真是犟。”

    开一宿车耗电,打得着火才怪。

    百岁第一次如此喜欢小车以及瘦女人,是在葛棠坐进车里掌方向盘,而自己在后面推车的时候。

    说起早上的事,葛棠笑得直捶桌子。唐宣觉得她夸张了,“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吗?”葛棠直起腰,攥拳在后背捶捶,忍俊不禁,“你没瞧他当时那模样。人精人精的一个家伙,净犯最傻的事儿。”

    唐宣只是因她笑而笑,“收敛点儿哦,我还有顾客呢。”

    这种工作日的上午,店里通常比较冷清,但还是有几位大清早过来的。

    唐宣把调好颜色的染发剂交给助理,接过条毛巾擦着手,唤过葛棠,“腰疼别捶。去楼上,等会儿我帮你捏捏。”

    楼上是间小小的美甲室,六七张布艺沙发,颜色形状各异。这时间没人光顾,美甲师也都在楼下闲聊。

    葛棠挑了瓶蓝色甲油,趴在一只双人沙发上,展开五指涂了起来。

    唐宣上来时,她刚好涂完一只手。“你倒自觉。”

    葛棠吹风催干,“你不是说随便涂吗。反正那些孩子对你都死心踏地,也没人去给你告状。”

    唐宣哭笑不得,“告我什么状?”坐下来按过她肩膀,“别玩了,好好趴着,背不要吃力。”

    趴下是趴下了,手指工程还不放弃。

    唐宣也没多说,反正等下她自然涂不下去。

    他的手指压上腰间,葛棠乖乖伏法,很快习惯了力度,舒服地同他闲聊,“16,你有忘关车灯的时候吗?”

    按摩的手指突然停住,有种酥麻感自重压处扩散遍全身。葛棠打个冷颤,撑起肩膀回头看他。

    他拨下她的头发挡住眼睛,挡住她过于凌厉的目光。

    葛棠嘻笑一声,不做反抗动作。

    唐宣叹口气,“你什么都知道,葛棠。还故意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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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老老实实瞅着地面,“不是故意气你。”

    她说这句话时,有种落寞的调调儿,唐宣似乎猜得到她的言下之意。

    顿了一下,葛棠说:“我想说他,又找不着人说。”

    唐宣勉强做笑,眉眼薄暖如故,“就那么喜欢他?”

    葛棠嘴巴张了又合,并没是想否认,只是不想承认那么快,不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唐宣知道自己应该尴尬,可是面前这女孩子,大猫一样安静而孤独,仿佛他不存在。

    他找不出尴尬的意义。抚着鼻子的指尖,冷烫精味道似已浸入肌理,淡且持久,莫名激增了他的勇气。

    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唐宣拾了只圆凳,在她对面坐正,“说吧,我听。”

    葛棠转过头来看看他。

    唐宣鼓励地笑,“没别的意思。”

    葛棠拧着眉,“可你也不能白听说书啊,帮我敲敲背。”

    唐宣在她背上重拍一掌,“你太无耻了。”

    没有直勾勾盯视的目光,神经与肌肉一同舒缓,加之擅于拉人话匣的唐宣,循循善诱,葛棠的委屈和欣喜,一点点流露。

    她问唐宣:“他是不是看出我喜欢他,用这种方式拒绝?”

    修长食指轻点在她额际,唐宣颇解气地说:“你这能掐会算的系统,怎么遇到他就死机了呢?”葛棠争辩,“在高速运转的啊,你听,读硬盘呢……”

    唐宣轻按她再度紧绷的肌肉,“不过是个孩子。”

    葛棠微怔,笑起来,“我?”见他摇头,笑得更凶,“百岁儿?他更算不得孩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过。我相信他比你敢玩。”

    唐宣歪着嘴巴笑,“你又知道我了?”

    葛棠谦虚,“我只是猜,通常奇准。”

    唐宣说:“大部分事实,和你猜的都不一样。但是你那么猜了,有些人也就认了。”

    葛棠不拿正眼看他,“你猜得就很准吗?”

    “让我猜猜,”他呵地一笑,倾下身来,贴着她几寸距离凝眸注视,“小棠,你是初恋对不对?”

    概念上来讲,百岁不能算葛棠的初恋。

    葛棠从小到大喜欢过很多男生的,只不过每次当她想正儿八经谈的时候,就出现了另一个喜欢的,所以她还从来没谈过恋爱。和小凯在一起,应该是最接近情侣的相处模式了,但葛棠又从没把小凯当成男朋友。

    这么算起来,唐宣猜得也不离谱。

    想着自己又一场初恋即将开始,葛棠心里雀跃,每天在饭桌上调着样儿表现柔情,倒平白便宜了葛萱两口子。

    江齐楚对着丰盛到了精致的菜品,直说葛棠:“该玩就玩,不用惦记回来给我们做饭。”

    葛萱也说:“是啊,反正我一个礼拜在吃不了几次。”

    葛棠心里发虚,嘴上却硬气,“吃你的就是了。”心想我又不是专门为你们俩做的。

    百岁只在旁边扒着饭碗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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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桌上百岁基本都会出现,他是即使要出去玩,也会先到家把工作穿的那身西服换掉,一般就顺便吃完晚饭再走了。

    赶上葛萱在家,会挤对他:“你不是有饭局吗,还在家蹭?”

    百岁顺嘴就说:“靠,外头那口东西能吃饱吗?”

    这时葛棠就会像谈了恋爱一样甜蜜。

    她其实是不太懂得为自己争取的女人,除了这些,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接近百岁。有时家里有她跟他两个人,他看电视,她在另一只沙发假寐看他。百岁赶她回房间睡,她不理,直等到江齐楚或者葛萱回来了,才无聊地走开。

    全然不知这种行为,在百岁看来,她是为等见到某个人,才肯去睡觉。

    葛棠不愿意错过与百岁单独相处的机会,想法单纯,可掩饰得极好,就连手机里他的照片,也设置在唐宣的来电显示里。因为唐宣电话来得多,她可以常常看到这张照片,很欢乐。

    唐宣知道这事儿,拿她彻底没辙。

    都说女人一恋爱就变笨,葛棠仍然像尾滑鱼,心眼儿细密如鳞,可惜尽使在歪处。

    她对百岁的心思,除了唐宣,再没人能看透半点玄机。

    唐宣都不知该哭该笑,或者该骂这小妮子阴险。

    葛棠亲近他,无话不谈,却也就是这份儿亲近,把唐宣拒绝得死死。

    别人乍看,都觉得他和葛棠才是一对。

    葛棠有一回来店里,唐宣还没到。新来的小发型师不认识她,以为是排队的客人,坐一旁同她聊天,夸她戴的那颗发晶,“很漂亮。”

    葛棠斜眼,“说它还是我啊?”

    “它。”那孩子眼波儿横送,“但戴在你脖子上更漂亮。”

    旁边有人慌慌张张道:“3号你真牛逼,唐主的女人也调戏。”

    葛棠噗哧一声,也不知是笑尴尬的3号,还是笑人家给她那称呼。

    唐宣正进门,瞅见这一幕,当时觉得自己特悲哀。

    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唐宣早早就明白,并不在意葛棠拿他掩人耳目。其实忍不住心疼她:“小棠,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不就去跟他挑明了说吧。”

    葛棠摇头,笑得很刁钻,“不说,他又不喜欢我。说了自讨没趣儿,还丢面子。”

    明知人家不喜欢她,还去做那些,唐宣为之气结。是重要的,他不认为葛棠把心思花在商百岁那样的人身上,是值得的。

    百岁以前曾陪葛萱来过店里。当时唐宣正巧有位朋友在,那朋友认得百岁,说这不是普通人家孩子,十多岁时惹下的祸就骇人听闻。他父亲姓商,名亮,但做事从不给人商量的余地。葛棠只是笑,“这么说,我们还是个名人呢。呵呵。”

    这一笑风轻云淡,两个人却都心事重重。

    辩识遗落的自我

    葛棠说不出具体,但真实感受到百岁对自己没好感。饶是她再懂察言观色,也不解这是什么缘故。

    其实二人之间很有默契,打麻将时相互看得懂对方眼色,暗地里打配合,骗江齐楚和葛萱输钱。葛萱输得哀嚎,“跟你们玩,我就没赢过!”

    打牌是葛萱临时起意,他们没可能事先商量令子。江齐楚也只能说:“你们上下家倒是挺将就。”

    洗牌时手与手轻碰,百岁朝她眨眼。

    葛棠觉得比赢钱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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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萱说她,“钱锈儿。”

    葛棠摇头晃脑,“我得儿意的笑,又得儿意的笑。”

    “打住。”百岁在她面前摆张幺饼,充当红灯,揉着耳朵疑惑,“当老师不得考音体美小三科吗?您当年怎么过的啊?”

    葛老师面不改色,“因为专业课太优秀了,破格录用。”笑这孩子正经事一窍不通,都什么年代了还考小三科呢。

    葛萱大笑,在妹子头上敲一记,“不害臊!”

    葛棠好疼,嫌她姐下手没轻重。

    江齐楚也瞪了女友一眼,“手真欠。”

    百岁掐着一把钱,边数边看那三人笑闹,数完了往兜里一揣,“葛棠姐,陪我出去办点儿事呗?”

    葛萱警惕道:“什么事?”

    百岁说:“不关你事。”

    葛棠在姐姐的目光中扮安份,“那我不去。”

    百岁无奈,“我替我爸给人捎点儿东西,那儿不让停车,得放一人在车里,省得贴条儿。”

    葛萱闻言更为紧张,“啊,你爸认识的人,肯定没住什么好地方。小棠咱不去。”

    百岁噗哧直乐,“哎哟您这表扬,我得跟大亮说说去。”

    葛萱吓坏了,全世界她最避之不及的人就是商亮,挥手把妹子卖掉保全自身,“早点儿回来啊,晚上你俩赢家得请我们吃饭。”

    百岁出去带上门,探脑袋进来补充一句,“我给小灯泡带走,您二老尽兴吧。”

    葛萱呆呆地,“他说什么。”

    江齐楚摇头,“说晚上没厨子了,咱俩得出去吃。”

    葛棠猜到百岁不会是怕罚单的人,估计也就是想给葛萱和江齐楚制造二人世界。毕竟他们难得能一起放个假待在家里,百岁不说走,葛棠过会儿也要找由头出来的。

    把父亲安排的活儿办妥,百岁开车拉着葛棠满街乱晃。葛棠成心为难他,就是不说去处。堵了一阵车,百岁憋不住了,“你有要去的地儿没,我送你。”

    葛棠茫然眨眼,“回家啊。”

    “可真不懂事。”百岁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训教训她了,“你没瞧见我都自立门户了吗?正好跟我去看看房子装修进度吧?”

    葛棠点头,“好呀。”

    百岁打轮转弯,倒车镜里一看,靠右的两道线上排了满满的车。

    葛棠笑看热闹,得以没好气一瞥,落了车窗,担起指挥任务,“给油,别他,过。等会儿。再别,过——”

    车子顺利右转,百岁看她一眼,“你会开车?”

    葛棠扣好安全带,“会开的时候,可能你还没拿本儿呢。”

    百岁笑道:“那对,我现在也没本儿。”

    葛棠对这小痞子无话可说,提一个让他头大的话题,“你爸知道你买的这房子吗?”

    百岁果然笑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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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子是在葛棠来之前半月买的,这会儿装修得已经差不多了。

    葛棠问百岁:“你爸要再来,问为什么好好的换了房子,你怎么说?”

    当初百岁到北京的时候,他爸给了一笔钱让买房子。百岁把那钱砸别的买卖里了,住进江齐楚家,就说那是自己的房子。商亮这几年到北京,一直都当那是儿子家。现在要换地儿,葛棠期待百岁能编出一个精彩的理由给他爸。

    百岁让她失望了,只说走一步算一,大不了回家上香。他爸可不好唬弄,一嘴说不好,当年的饥荒就得一并还上。

    难得见他纠结,葛棠心情大好,“我给你出个招儿啊。”

    百岁斜瞥她一眼,“说。”对她,智商肯定,动机怀疑。

    葛棠在他怀疑的目光里,从容地说:“你就告诉他,你之前甩了一个女人,人家朝你要分手费,你为了应急,把房子转给江哥了。”

    百岁一脸厌恶。

    葛棠继续说:“虽然俗,但我觉得,这足以让你爸感到欣慰,起码往女人身上花钱,证明他儿子长大了,你说是不是?”

    她强绷着不露出捉弄的表情,可百岁还是一眼看穿她在拿自己逗闷,抽着一边嘴角,哼一声,“你信我能干出这种傻事?我跟女人在一起,必须得让她们往我身上花钱。”

    葛棠捂着嘴吃吃地笑,“看不出你还有这志向。”

    葛萱说百岁,这小子就算搬出去住,还是得天天过来蹭饭。可葛棠仍有些失落,觉得以后二人见面机会更少了,进门看到乌烟瘴气的装修场面,也没太大兴致。

    倒是刚巧队长现场监工,在阳台看见雇主带了位女士,态度又熟稔,拉着长腔招呼,“哟——过来啦?”

    葛棠吓一跳,往边上蹭了蹭,“妈啊,这干嘛的?”

    百岁撇嘴,“卖的。”客气道,“辛苦了啊。”

    队长说:“哪儿的话,应该的。二位什么时候大喜啊?”

    百岁笑得伪善,“等房子装好啊,到时候请您过来。”

    队长受宠若惊,“好好好,那就提前说句恭喜了。”

    葛棠说:“别光恭喜啊,您给打个折儿当随份子吧。”

    队长目瞪口呆。

    百岁啧一声,“没深沉……要不就抹个零儿得了。”

    一通嘴皮子磨下来,最后送了满屋子电源开关和插座。百岁下楼来稍有抱怨,嫌人家小气。

    葛棠随口劝道:“他也是给人打工的,没多少油水儿可榨。”

    百岁再一想,物件儿虽小,总算是意外收获,侧过头朝葛棠乐,“你还真没白来一回。”

    葛棠说:“我这来认门儿,总得送点儿啥。”

    百岁竖起大姆指,“很好,笑纳了。”

    葛棠看着他,想起刚才装修工人把他们当成准新人的情景,窃喜之后,是回到现实来的失落。有些微走神,电梯到了也没发现。

    百岁没见她跟上来,回头一看,电梯门快合上了,人还在里面愣愣不知干啥。一伸手把她拽了出来,“梦什么游呐?”

    葛棠撞进他怀里,站稳了,不动声色地哎哟一声,“这梯比江哥家的快。”

    江齐楚家是六层小板,根本没有电梯。他们住带阁楼的顶层,每次走累了,百岁都庆幸自己没买那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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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着实好奇,问葛棠:“你到底想什么那么出神儿啊?”

    葛棠说:“我胃疼。”

    百岁轻嗤,“胃疼不早说,我还以为你灵魂绞痛……胃怎么还疼起来了?”

    葛棠想了想,“可能是因为,里面没有东西,胃液把十二指肠消化了。”

    百岁崩溃,“你直接说饿不就得了!”

    葛棠娇嗔,“哪有姑娘家家一张嘴就说饿的?”

    百岁大乐,“你一张嘴就让人随份子,有深沉啊?”

    葛棠深情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百岁说:“得,我不是说领情了吗?走吧,请你吃饭。”

    葛棠立即说:“我要吃火锅。”

    百岁知道她刚才走神在琢磨什么了,再一次确定,葛棠是人精。

    吃火锅折腾时间长,反正两人也没别的安排,百岁找了一家常去的店子。

    葛棠还在看涮品单上漂亮的图片,他则点了两碟凉菜。端上来,吃一筷子,说:“这没你拌得好吃。”喊来服务员问,“你家冷盘换师傅啦?”

    服务员莫名其妙,“没有啊。”

    百岁撂下筷子,“以前吃着还行啊。”

    葛棠尝了尝,拉过调味盒,重新料理了一回。

    百岁看着直笑,“你姐的话,不好吃就推到一边不吃了。”

    葛棠说:“我没她那么败家。”

    百岁反问:“你不败家吗?听说毕业挣点儿钱,全用在旅游上了。”

    葛棠答得含糊,“差不多。”

    百岁问:“就你一人儿走?”

    葛棠答:“走了小半个中国,也挺过瘾。”

    百岁眼珠转转,“和男朋友?”

    葛棠微讶,她与小凯的事,因为怕家人多虑,就连葛萱也没告诉。为什么百岁会一下猜到?

    百岁自顾自地理解了,“我不告诉你姐啊。”

    葛棠笑笑,没再继续这一话题。

    百岁嘟囔着,“小半个中国?那一个地儿也待不了多久啊。”

    葛棠应道:“转一转看一看,有个印象就得了呗。”

    他被这词逗乐,“那印象最深刻的是哪儿?”

    葛棠想了想,“西藏吧。”那是小凯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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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岁对这答案略表失望,“有那么好吗?谁去了都夸,我怀疑是不是成心眼馋我们这群没去的啊?”

    “那儿是挺好的。”葛棠看着锅里的沸汤低笑,“就是沸点低,水烧不开,喝了有点儿坏肚子。”

    一大早百岁就怦怦敲门。

    葛棠跑完步上来,正睡回笼觉,看着罕见主动找她的人,霎时分不清梦里梦外。

    百岁蹲在她床边,“哎哎,我昨儿晚梦着西藏了。”

    葛棠愣住,“哈?”

    “好大一片绿地,上面还有很多小绵羊、帐篷,人穿得花里胡哨,可新鲜了。”他很形象地描述梦境,又说,“我头回做梦有颜色儿呢。”

    葛棠怀疑他梦到的是内蒙古,坐起来揉揉眼睛,“别告诉我,你梦得太兴奋了,现在就想去看看真的。”

    百岁拍着床沿,“听我说完啊。梦到后来,好像喝了没烧开的水,就开始坏肚子……”

    葛棠清醒,响亮的咕噜噜声过后,百岁捧着肚子,直接钻进她的卫生间。

    江齐楚来电话,让葛棠去给他买点药,实在不行就送医院。

    葛棠说他死犟不去,“我刚买完药了,正上楼呢。”

    “你看看吧,要是发烧了就给我打电话,他可能是痢疾。你们俩昨天吃什么去了?”

    “都是高温煮过的东西啊。”

    江齐楚理解了一下,“火锅?噢,那没事,他吃那东西经常坏肚子。”

    葛棠还嘀咕,瞧他吃的时候挺欢实啊。上楼看,人果然已精神了许多,脸色也恢复了,不那么惨白,正趴在沙上给什么人打电话。

    葛棠听他语气凶狠,骂骂咧咧,约是要那家火锅店麻烦。

    药片按量摆到茶几上,喊他过来吃药。

    百岁看也不看,一古脑丢进嘴巴里,和水吞下。

    葛棠问:“苦不苦?”

    他用力摇头,“想想红军两万五,这点儿东西算什么苦?”

    葛棠欣慰地点头,“嗯,那幸好没听推荐买带糖衣的,一盒贵两块多钱呢。”

    百岁病愈,肠胃仍娇弱,连着几日清汤寡水。江齐楚是半个素食者,吃得自然乐呵,葛萱两顿没见肉,直说生活水平倒退,拉着大伙出去改善伙食。

    百岁上车就说:“不吃火锅啊。”

    “咱吃水煮鱼去。”葛萱从包里翻出两张花花绿绿的纸片,“跟客户吃饭返的券。”

    葛棠接过来看看金额,还不少呢,就怕百岁这会儿吃完辣的又得折腾,便默默反对,“你不嫌油大吗?”

    葛萱怪道:“我发现你这两天跟江楚对付上了,成天土豆小白菜儿。”

    江齐楚目视前方,赞许地点头,“饮食习惯很好。”

    百岁坐在副驾,后视镜里看葛棠,眼神探究。

    葛棠不想害羞,却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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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萱正准备对合理食肉这课题发挥一下,手机响了,接起来变了个腔儿,“嗨,geoffrey。没有没有,很方便接电话,您说吧……”

    葛棠和百岁同时“兹”了一声,百岁回头来,小声说:“我还是不大习惯咱姐拿假嗓子说话。”

    葛萱拍了他一巴掌,保持假声通话,直到结束,声音变回来,“大哥真能给我找事儿。”

    江齐楚问:“那澳大利亚人?”镜子里看她,“现在去公司?”

    葛萱正思考中,愣了愣才答道:“哦,不用,他让我帮着物色个秘书。”

    “秘书?”百岁有趣道:“白天使还是晚上使啊?”

    葛棠吃吃笑,“姐,你现在还倒腾这个呐?”

    葛萱瞪他们,“江楚你看,这俩孩子多不着调。”

    江齐楚在替她想着工作的事,“他要秘书,为什么找到你?想挖你?”

    “不是,他着急,问我这儿有没有现成的。得信得过的,还得双语人才。”

    百岁说:“那老外中文不挺好的吗?我看你都说中国话,他配个双语秘书,装什么蛋?”

    “他是中国人,不过当他秘书,得和澳洲总部联系。哎,江楚,说起来这人还是咱们老乡呢。”

    心动未懂未痛

    葛萱做的是总经理助理,属于公司二把手,业务和行政都参与,全年无休,手机24小时开机听老板差遣。

    相对来说,江齐楚自己就是老板,但公司正在创业阶段,每天比员工到的还早,经常通宵达旦。

    百岁这个入行好几年才混上个销售经理的基层领导,反倒比他们俩活得轻松,工时弹性很大,三五天就给自己放个假。据说能提上经理,也是因为共事的其他人都跳了,就他一人懒得找新工作,于是成了经理。

    与这三人一比,葛棠就是典型的无所事事。

    晨跑,回笼觉,再起床,看天气不好,回掉同学邀她外出的短信,抱着笔记本偎在沙发里上网。兼职帮江齐楚做游戏内测,一玩就是一天。傍晚出门去附近超市买菜,走上六楼,感觉屋里屋外一样闷热,顺手把空调开了。饭焖进锅里,菜也洗好等炒,往沙发上一坐,才看见qq上有江齐楚发过来的消息:

    “又要晚点回去了,你们先吃吧。”

    “对了,家里电字不多,要省点用。你姐这就回去。”

    “她被抓去给销售开会了……”

    “小百岁又喝酒去了。今天可能就你一人在家。”

    葛棠狂汗。奔出去看电表,赶紧关了空调,回来发消息问电卡在哪,江齐楚没回,估计是不在电脑前。电话打过去,江齐楚歉意地说:“在我这儿……”

    电脑扣上,饭锅的电源拔了,洗衣机按停,衣服捞出来手洗,拧干,挂到阳台。葛棠折腾一身汗,冲了个凉水澡,冻得打摆子,穿着葛萱的毛巾浴袍,坐在沙发里思考。

    是主动把灯关掉,还是静静地等待黑暗来临呢?

    江齐楚打电话给葛萱,“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这边升级系统大bug,估计要改到后半夜了。”

    葛萱头疼地说:“我也不定几点能回呢。余翔浅这个弱智,让我给销售分客户,那群祖宗都快挠一起去了。”

    两口子同病相怜唉声叹气,江齐楚说:“早知道把电卡留给小棠,让她去充电好了。”

    葛萱一惊,“家里没电了吗?”

    “是啊,我忙得也没顾上,早上一看剩不几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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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江楚,小棠不敢一人在家……哎,马上。”有人叫她,她匆匆应一声,又说,“我得进去了,你赶紧给她打电话让她出来,或者让人把电卡送回去。对了,百岁儿呢?”

    百岁说:“吃饭呐。”

    电话里背景嘈杂,判断不是什么纯良场所,江齐楚说:“来我这儿把电卡拿回家。”

    百岁一口拒绝,“不去,太远了。”

    江齐楚叹气,“那你早点儿回去吧,我怕一会儿没电了,小棠自己在家害怕。”

    百岁答应:“行,吃完饭就回去。”

    江齐楚商量他:“别吃了,估计那点儿电用不了多久。”

    百岁不在乎,“黑就黑一会儿呗,那么大的人了,再说——”再说葛棠怎么看也不像胆小的人。想了想,他要是说不回,江齐楚就得自己回去。“得~我这就走。”

    那女的花样真多。

    百岁到门前,顺手打开电表门看了看,果然已是一个通红的小零蛋。

    稀奇的是进了屋还有亮光。

    葛棠躺在沙发上,听闻门响抬头看,惊喜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百岁不大痛快,“那你想让谁回来?”皱眉看她衣襟开处露出的大腿,“你不冷啊?”

    葛棠说:“我快热死了。”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厚毛巾袍子,起身想去换掉,松松绑就的带子突然挣开。并不特别白皙的皮肤,此刻异常刺眼。

    嘀嘀声不明方位地传来,屋子黑了。

    葛棠合拢衣襟,重新坐下,“没有电了。”

    百岁哼一声,掩饰胸膛鼓躁如雷。“你怕黑啊?”

    葛棠说:“有人就不怕。”

    百岁不理解,“你从小到大,都没自己一人睡过觉?”

    葛棠说:“我一个人睡觉不关灯。再说我确实很少一个人睡。”小时和葛萱同屋,上大学同寝室六个人,毕业在学校住老师宿舍,两人一间。到后来和小凯旅行时,则是她根本不放心他独自一个睡着。

    黑暗中的沉默惹人遐思,百岁不知她想起了什么人,突然不语。但他却是想到陪她走了小半个中国那位男朋友,又想起刚才意外得见的春光,心颤得按不住。情绪像鞭炮一样烦燥起来。

    “嘁,不知道你怕什么!”丢下这句话,他勉强辨了方向,往自己房间走去。才迈脚就被电源线绊到,踉跄一下站住了,电源那头的电脑却应声而落。

    葛棠连忙蹲下去拾,百岁也与此同时收拾自己闯的祸。

    两个额头猛地撞到一起,闷地好大声响,葛棠眼冒金花,跌坐在地板上。

    百岁眼泪都出来了,气疾败坏地吼,“整个破电脑摆地当间儿干什么!”

    葛棠疼得咝咝哈哈,脑中嗡鸣,百岁的吼声,听进她耳朵里,断断续续不清楚。倚着沙发,身子歪歪直往下滑。

    百岁觉出不对,倾身贴近她,“喂你没事吧?”

    葛棠揪住他衣领,阻止身体倒下,可手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百岁可吓坏了,这该不会让他给撞晕过去了吧?半蹲下来,一只膝盖撑地,伸手接住她,一边大声唤道,“葛棠?葛棠?”

    葛棠回应着:“哎。”声音清晰,神智却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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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家里的老式衣柜,是像盒子一样,上开门的那种。姐姐葛萱正把里面的衣物掏出来,吩咐她:“来来来,小棠,这里他们肯定找不着。”葛棠跳进去,任她把衣服乱七八糟蒙在自己身上,柜门啪哒扣上。

    接着就是邻居小孩们进来疯找,也有来开过衣柜的,随便一看,里面尽是衣服,扣上走了。葛棠躲在里面一动不动,开始还觉得有趣,听凌乱的脚步声屋里屋外乱蹿,听他们汇总哪里找过哪里没找过,听他们哄诈葛萱说出藏“宝”地点。葛萱闷不哼声。

    小孩儿都没耐心烦儿,难度太大的游戏就不肯继续,找了好几轮没找着“宝”,转身就去玩别的游戏了。葛萱忘性奇大,颠颠儿地就跟人出去了。

    葛棠听不见说话声了,害怕起来。伸手一推柜门,门鼻儿自动搭上了,她推不开,在里面乱挣,只感觉柜子越变越小,密不见光。大哭着叫葛萱的名字,葛萱不应,周围也没有一个声音回应。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刺耳,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死到这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

    葛棠拍着柜门,用力挣扎想弄出声响,直到手掌触碰温暖柔软的皮肤,她扑上去,哭着说害怕。四周还是一片黑,可终于有人陪着自己。倦意上袭,放任疲倦,睡了过去。

    百岁抱着昏倒还对他拳打脚踢的女人,几次想把她推开,可他一退,那双细胳膊就箍上来,把他掐得死死。他放不开,只得扼住她的腕子,避免她再行凶。

    她的额头抵在他胸口,喘息渐平,变成一种低低的仿佛啜泣的声音。

    腾出一只手,小心地摸索上她的脸颊,移至眼角,沾一指湿凉。百岁石化半晌,将她挣乱的浴袍拢好,在她身边坐下来,扶着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短信声把人唤醒,百岁摸出手机,肩膀忽地一轻,葛棠也醒了。说巧不巧,室内瞬间一片大亮,两人瞳孔骤缩,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

    百岁站起来,若无其事回了自己房间,也不看她一眼,也没说一句话。

    开门进来的是葛萱,她看着明亮的客厅,以及坐在地板上的妹妹,“几点了你还不睡觉啊?”葛棠也没搞清状况,不过隐约记得,自己是刚刚睡醒。

    第二天晨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百岁拎着件西服外套,边系衬衫的袖扣,边往大门外走。葛棠快跑两步,冲他的背影喊:“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啊?”

    他脚步一顿,系扣子的动作也慢下来,就是没回头应她。颈后的小辫子夹在衣领里,他用右手小指挑了出来,加快步伐,迅速走到马路边去拦车。

    葛棠在原地站住,很费解地看那别扭孩子,抬手摸摸额头未消的肿块。

    昨天晚上刚停电,百岁就回来了,那之前葛棠还看过表,9点多钟。然后他走路绊到电脑,一起弯腰去捡时,撞到了一起。再然后,屋子里就来电了,葛萱进门抱怨,“又快两点了……”

    那么,中间消失的时间,发生什么事。

    她明明看见,灯亮了以后百岁才离开,逃也似的。

    自停电那天起,葛棠再没同百岁单独相处过,他躲她躲得特别明显。

    到家若发现只她一个人在,他肯定是换身衣服立刻离开。

    江齐楚和葛萱都在,大家一起聊天,他绝不接她话茬儿。

    他们思维方式相仿,异口同声是时常发生的事。以前每逢这时,百岁总会说句“英雄所见略同”一类的奉承话,现在就跟听着的是墙体回音一样,完全没反应。

    葛棠不太理解他的动机,只知道他故意忽略她,并且是明摆着给她看的。

    他好像对她的存在很不满。

    葛棠感到累心,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已经好几天没晨跑了。葛萱看似粗心大意,实际还是发现到了妹妹的反常,问她是不是在家待腻了。葛棠实话实说,“倒不是腻,就是累,一天一天没干啥,怎么这么累?”她到底哪得罪了那孩子?

    葛萱听不懂她话外音,只说:“我去公司晃一圈,看没啥事儿下午回来陪你逛街。”

    葛棠一摆手,“你别拿我当跷班的由头,赶紧走吧。”

    江齐楚在客厅喊葛萱,葛萱应一声,匆匆出去,转个身又回来了,“小棠小棠,我想起一件事。”她蹲在床边,两眼放光,“你在北京同学有很多吗?”

    葛棠很不习惯她姐迂回的讲话方式,“你要说啥?”

    葛萱咳一声,“昨儿晚送你到楼门口那个……不认识是什么车,反正不是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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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棠告诉她:“雅阁。”

    “谁?哦,我不是说车。”葛萱靠得更近了一些,“后来有个男的下来,帮你从后备箱里往出拿东西,黑灯瞎火的没太看清长什么样,不过那人我肯定在哪儿见过。”

    葛棠一听就知道她说谁,“那不就是‘雾发妩天’家的16号吗?”

    葛萱糊涂了,“我不记得见过16号。”

    “你在那儿剪了好几年头发,肯定见过,可能就不知道号码吧。”葛棠推推她的脸,“快走吧,一会儿堵车了。”

    葛萱被新问题困扰,也不去追究妹妹的闲事了,站起来,翻着白眼看天花板,“谁是16啊……”

    葛棠笑她,“我觉得你现在可三八了,动不动就问我有没有艳遇什么的。”

    葛萱也笑,“你这不是毕业了吗,上学的时候我要问,你也不敢承认啊。”

    葛棠抓抓头发,打呵欠,“我才不像你有贼心没贼胆。”

    葛萱盯着她被压得里翻外翘的刘海,“你说的是不是唐宣啊?”

    手上动作停一拍,葛棠点头,“对。他叫唐宣。”

    葛萱看她的傻妹子,“什么16?那是‘雾发妩天’的老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