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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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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上,单刀的刃锋已架在他后颈。段誉吓出了一身冷汗,只

    有呆立不动。

    那人道:“你快去请教你师父,瞧她用什么法子来杀我。”

    说着收回单刀,右腿微弹,砰的一下,将段誉踢出一个筋斗。

    王语嫣叫道:“段公子,快上来。”段誉道:“是!”攀梯

    而上,回头一看,只见那人收刀而坐,脸上仍是一股僵尸般

    的木然神情,显然浑不将他当作一回事,决计不会乘他上梯

    时在背后偷袭。段誉上得阁楼,低声道:“王姑娘,我打他不

    过,咱们快想法子逃走。”

    王语嫣道:“他守在下面,咱们逃不了的。请你拿这件衫

    子过来。”段誉道:“是!”伸手取过那农家女留下的一件旧衣。

    王语嫣道:“闭上眼睛,走过来。好!停住。给我披在身上,

    不许睁眼。”段誉一一照做。他原是志诚君子,对王语嫣又是

    天神一般崇敬,自是丝毫不敢违拗,只是想到她衣不蔽体,一

    颗心不免怦怦而跳。

    王语嫣待他给自己披好衣衫,说道:“行了。扶我起来。”

    段誉没听到她可以睁眼的号令,仍紧紧闭着双眼,听她说

    “扶我起来”,便伸出右手,不料一下子便碰到她的脸颊,只

    觉手掌中柔腻滑嫩,不禁吓了一跳,急忙缩手,连声道:“对

    不起,对不起。”

    王语嫣当要他替自己披上衣衫之时,早已羞得双颊通红,

    这时见他闭了眼睛,伸掌在自己脸上乱摸,更加害羞,道:

    “喂,我叫你扶我起来啊!”段誉道:“是!是!”眼睛既紧紧

    闭住,一双手就不知摸向哪里好,生怕碰到她身子,那便罪

    孽深重,不由得手足无措,十分狼狈。王语嫣也是心神激荡,

    隔了良久,才想到要他睁眼,嗔道:“你怎么不睁眼?”

    那西夏武士在下面嘿嘿冷笑,说道:“我叫你去学了武功

    来杀我,却不是教你二人打情骂俏,动手动脚。”

    段誉睁开眼来,但见王语嫣玉颊如火,娇羞不胜,早是

    痴了,怔怔的凝视着她,西夏武士那几句话全没听见。王语

    嫣道:“你扶我起来,坐在这里。”段誉忙道:“是!是!”诚

    惶诚恐的扶着她身子,让她坐在一张板凳上。

    王语嫣双手颤抖,勉力拉着身上衣衫,低头凝思,过了

    半晌,说道:“你不露自己的武功家数,我……我不知道如何

    才能打败他。”段誉道:“他很厉害,是不是?”王语嫣道:

    “适才他跟你动手,一共使了一十七种不同派别的武功。”段

    誉奇道:“什么?只这么一会儿,便使了一十七种不同的武功?”

    王语嫣道:“是啊!他刚才使单刀圈住你,东砍那一刀,

    是少林寺的降魔刀法;西劈那一刀,是广西黎山d黎老汉的

    柴刀十八路;回转而削的那一刀,又转作了江南史家的‘回

    风拂柳刀’。此后连使一十一刀,共是一十一种派别的刀法。

    后来反转刀背,在你肩头击上一记,这是宁波天童寺心观老

    和尚所创的‘慈悲刀’,只制敌而不杀人。他用刀架在你颈中,

    那是本朝金刀杨老令公上阵擒敌的招数,是‘后山三绝招’之

    一,本是长柄大砍刀的招数,他改而用于单刀。最后飞脚踢

    你一个筋斗,那是西夏回人的弹腿。”她一招一招道来,当真

    如数家珍,尽皆说明其源流派别,段誉听着却是一窍不通,瞠

    目以对,无置喙之余地。

    王语嫣侧头想了良久,道:“你打他不过的,认了输罢。”

    段誉道:“我早就认输了。”提高声音说道:“喂,我是无

    论如何打你不过的,你肯不肯就此罢休?”

    那西夏武士冷笑道:“要饶你性命,那也不难,只须依我

    一件事。”段誉忙道:“什么事?”那人道:“自今而后,你一

    见到我面,便须爬在地下,向我磕三个响头,高叫一声:‘大

    爷饶了小的狗命!’”

    段誉一听,气往上冲,说道:“士可杀而不可辱,要我向

    你磕头要求,再也休想,你要杀,现下就杀便是。”那人道:

    “你当真不怕死?”段誉道:“怕死自然是怕的,可是每次见到

    你便跪下磕头,那还成什么话?”那人冷笑道:“见到我便跪

    下磕头,也不见得如何委屈了你。要是我一朝做了中原皇帝,

    你见了我是否要跪下磕头?”

    王语嫣听他说“要是我一朝做了中原皇帝”,心中一凛:

    “怎么他也说这等话?”

    段誉道:“见了皇帝磕头,那又是另一回事。这是行礼,

    可不是求饶。”

    那西夏武士道:“如此说来,我这个条款你是不答允了?”

    段誉摇头道:“对不起之至,歉难从命,万乞老兄海涵一二。”

    那人道:“好,你下来罢,我一刀杀了你。”段誉向王语嫣瞧

    了一眼,心下难过,说道:“你既一定要杀我,那也无法可想,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相求。”那人道:“什么事?”段誉道:“这

    位姑娘身中奇毒,肢体乏力,不能行走,请你行个方便,将

    她送回太湖曼陀山庄她的家里。”

    那人哈哈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行这个方便?西夏征东

    大将军颁下将令,是谁擒到这位博学多才的姑娘,赏赐黄金

    千两,官封万户侯。”段誉道:“这样罢,我写下一封书信,你

    将这位姑娘送回她家之后,便可持此书信,到大理国去取黄

    金五千两,万户侯也照封不误。”那人哈哈大笑,道∶“你当

    我是三岁小孩子?你是什么东西?凭你这小子一封书信,便

    能给我黄金五千两,官封万户侯?”

    段誉心想此事原也难以令人入信,一时无法可施,双手

    连搓,说道:“这……这……怎么办?我一死不足惜,若让小

    姐流落此处,身入匪人之手,我可是万死莫赎了。”

    王语嫣听他说得真诚,不由得也有些感动,大声向那西

    夏人道:“喂,你若对我无礼,我表哥来给我报仇,定要搅得

    你西夏国天翻地覆,j犬不安。”那人道:“你表哥是谁?”王

    语嫣道:“我表哥是中原武林中大名鼎鼎的慕容公子,‘姑苏

    慕容’的名头,想来你也听到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

    对我不客气,他会加倍的对你不客气。”

    那人冷笑道:“慕容公子倘若见到你跟这小白脸如此亲

    热,怎么还肯为你报仇?”

    王语嫣满脸通红,说道:“你别瞎说,我跟这位段公子半

    点也没……没有什么……”心想这种事不能多说,转过话头,

    问道:“喂,军爷,你尊姓大名啊?敢不敢说与我知晓。”

    那西夏武士道:“有甚么不敢?本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西夏李延宗便是。”

    王语嫣问道:“嗯,你姓李,那是西夏的国姓。”

    那人道:“岂但是国姓而已?精忠报国,吞辽灭宋,西除

    吐蕃,南并大理。”

    段誉道:“阁下志向倒是不小。李将军,我跟你说,你精

    通各派绝艺,要练成武功天下第一,恐怕不是难事,但要混

    壹天下,并非武功天下第一便能办到。”

    李延宗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王语嫣道:“就说要武功天下第一,你也未必能够。”李

    延宗道:“何以见得?”王语嫣道:“当今之世,单是以我所见,

    便有二人的武功远远在你之上。”李延宗踏上一步,仰起了头,

    问道:“是哪二人?”王语嫣道:“第一位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乔

    峰乔帮主。”李延宗哼了一声,道:“名气虽大,未必名副其

    实。第二个呢?”王语嫣道:“第二位便是我表哥,江南慕容

    复慕容公子。”

    李延宗摇了摇头,道:“也未必见得。你将乔峰之名排在

    慕容复之前,是为公是私?”王语嫣问道:“什么为公为私?”

    李延宗道:“若是为公,因你以为乔峰的武功确在慕容复之上;

    若是为私,则因为慕容复与你有亲戚之谊,你让外人排名在

    先。”王语嫣道:“为公为私,都是一样。我自然盼望我表哥

    胜过乔帮主,但眼前可还不能。”李延宗道:“眼前虽还不能,

    那乔峰所精者只是一家之艺,你表哥却博知天下武学,将来

    技艺日进,便能武功天下第一了。”

    王语嫣叹了口气,说道:“那还是不成。到得将来,武功

    天下第一的,多半便是这位段公子了。”

    李延宗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倒会说笑。这书呆子不

    过得你指点,学会了一门‘凌波微步’,难道靠着抱头鼠窜、

    龟缩逃生的本领,便能得到武功天下第一的称号么?”

    王语嫣本想说:“他这‘凌波微步’的功夫非我所授。他

    内力雄浑,根基厚实,无人可及。”但转念一想:“这人似乎

    心胸狭窄,我若照实说来,只怕他非杀了段公子不可。我且

    激他一激。”便道:“他若肯听我指点,习练武功,那么三年

    之后,要胜过乔帮主或许仍然不能,要胜过阁下,却易如反

    掌。”

    李延宗道:“很好,我信得过姑娘之言。与其留下个他日

    的祸胎,不如今日一刀杀了。段公子,你下来罢,我要杀你

    了。”

    段誉忙道:“我不下来。你……你也不可上来。”

    王语嫣没想到弄巧成拙,此人竟不受激,只得冷笑道:

    “原来你是害怕,怕他三年之后胜过了你。”

    李延宗道:“你使激将之计,要我饶他性命,嘿嘿,我李

    延宗是何等样人,岂能轻易上当?要我饶他性命不难,我早

    有话在先,只须每次见到我磕头求饶,我决不杀他。”

    王语嫣向段誉瞧瞧,心想磕头求饶这种事,他是决计不

    肯做的。为今之计,只有死中求生,低声问道:“段公子,你

    手指中的剑气,有时灵验,有时不灵,那是什么缘故?”段誉

    道:“我不知道。”王语嫣道:“你最好奋力一试,用剑气刺他

    右腕,先夺下他的长剑,然后紧紧抱住了他,使出‘六阳融

    雪功’来,消除他的功力。”段誉奇道:“什么‘六阳融雪

    功’?”王语嫣道:“那日在曼陀山庄,你制服严妈妈救我之时,

    不是使过这门你大理段氏的神功么?”段誉这才省悟。那日王

    语嫣误以为他的“北冥神功”是武林中众所不齿的“化功大

    法”,段誉一时不及解说,随口说道这是他大理段氏家传之学,

    叫做“六阳融雪功”。他信口胡诌,早已忘了,王语嫣却于天

    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无一不牢牢记在心中,何况这等了不起的

    奇功?

    段誉点了点头,心想除此之外,确也更无别法,但这法

    门实在毫无把握,总之是凶多吉少,于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说

    道:“王姑娘,在下无能,不克护送姑娘回府,实深惭愧。他

    日姑娘荣归宝府,与令表兄成亲大喜,勿忘了在曼陀山庄在

    下手植的那几株茶花之旁,浇上几杯酒浆,算是在下喝了你

    的喜酒。”

    王语嫣听到他说自己将来可与表哥成亲,自是欢喜,但

    见他这般的出去让人宰割,心下也是不忍,凄然道:“段公子,

    你的救命大恩,我有生之日,决不敢忘。”

    段誉心想:“与其将来眼睁睁瞧着你和慕容公子成亲,我

    妒忌发狂,内心煎熬,难以活命,还不如今日为你而死,落

    得个心安理得。”当下回头向她微微一笑,一步步从梯级走了

    下去。

    王语嫣瞧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好生奇怪,在这当口,

    居然还笑得出?”

    段誉走到楼下,向李延宗瞪了一眼,说道:“李将军,你

    既非杀我不可,就动手罢!”说着一步踏出,跨的正是“凌波

    微步”。

    李延宗单刀舞动,刷刷刷三刀砍去,使的又是另外三种

    不同派别的刀法。王语嫣也不以为奇,心想兵刃之中,以刀

    法派别家数最多,倘若真是博学之士,便连使七八十招,也

    不致将哪一门哪一派的刀法重复使到第二招。段誉这“凌波

    微步”一踏出,端的变幻精奇。李延宗要以刀势将他围住,好

    几次明明已将他围住,不知怎的,他竟又如鬼魅似的跨出圈

    外。王语嫣见段誉这一次居然能够支持,心下多了几分指望,

    只盼他奇兵突出,险中取胜。

    段誉暗运功力,要将真气从右手五指中迸s出去,但每

    次总是及臂而止,莫名其妙的缩了回去。总算他的“凌波微

    步”已走得熟极而流,李延宗出刀再快,也始终砍不到他身

    上。

    李延宗眼见他以希奇古怪的指力连毙西夏高手,此刻见

    他又在指指划划,装神弄鬼,自然不知他是内力使不出来,还

    道这是行使邪术之前的施法,心想他诸般法门做齐,符咒念

    毕,这杀人于无形的邪术便要使出来了,心中不禁发毛,寻

    思:“这人除了脚法奇异之外,武功平庸之极,但邪术厉害,

    须当在他使出邪术之前杀了才好。但刀子总是砍他不中,那

    便如何?”一转念间,已有计较,空然回手一掌,击在水轮之

    上,将木叶子拍下了一大片,左手一抄,提在手中,便向段

    誉脚上掷去。段誉行走如风,这片木板自掷他不中。但李延

    宗拳打掌劈,将碾坊中各种家生器皿,竹箩米袋打碎了抓起,

    一件件投到段誉脚边。

    碾坊中本已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十余具死尸,再加上这许

    多破烂家生,段誉那里还有落足之地?他那“凌波微步”全

    仗进退飘逸,有如风行水面,自然无碍,此刻每一步跨去,总

    是有物阻脚,不是绊上一绊,便是踏上死尸的头颅身子,这

    “飘行自在,有如御风”的要诀,哪里还做得到?他知道只要

    慢得一慢,立时便送了性命,索性不瞧地下,只是按照所练

    熟的脚法行走,至于一脚高、一脚低,脚底下发出什么怪声,

    足趾头踢到什么怪物,那是全然不顾的了。

    王语嫣也瞧出不对,叫道:“段公子,你快奔出大门,自

    行逃命去罢,在这地方跟他相斗,立时有性命之忧。”

    段誉叫道:“姓段的除非给人杀了,那是无法可想,只教

    有一口气在,自当保护姑娘周全。”

    李延宗冷笑道:“你这人武功脓包,倒是个多情种子,对

    王姑娘这般情深爱重。”段誉摇头道:“非也非也。王姑娘是

    神仙般的人物,我段誉一介凡夫俗子,岂敢说什么情,谈什

    么爱?她瞧得我起,肯随我一起出来去寻她表哥,我便须报

    答她这番知遇之恩。”李延宗道:“嗯,她跟你出来,是去寻

    她的表哥慕容公子,那么她心中压根儿便没你这号人物。你

    如此痴心妄想,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吗?哈哈,哈哈!笑

    死人了!”

    段誉并不动怒,一本正经的道:“你说我是癞蛤蟆,王姑

    娘是天鹅,这比喻很是得当。不过我这头癞蛤蟆与众不同,只

    求向天鹅看上几眼,心愿已足,别无他想。”

    李延宗听他说“我这头癞蛤蟆与众不同”,实是忍俊不禁,

    纵声大笑,奇在尽管他笑声响亮,脸上肌r仍是僵硬如恒,绝

    无半分笑意。段誉曾见过延庆太子这等连说话也不动嘴唇之

    人,李延宗状貌虽怪,他也不觉如何诧异,说道:“说到脸上

    木无表情,你和延庆太子可还差得太远,跟他做徒弟也还不

    配。”李延宗道:“延庆太子是谁?”段誉道:“他是大理国高

    手,你的武功颇不及他。”其实他于旁人武功高低,根本无法

    分辨,心想反正不久便要死在你手下,不妨多说几句不中听

    的言语,叫你生生气,也是好的。

    李延宗哼了一声,道:“我武功多高多低,你这小子还摸

    得出底么?”他口中说话,手里单刀纵横翻飞,更加使得紧了。

    王语嫣眼见段誉身形歪斜,脚步忽高忽低,情势甚是狼

    狈,叫道:“段公子,你快到门外去,要缠住他,在门外也是

    一样。”段誉道:“你身子不会动弹,孤身留在此处,我总不

    放心。这里死尸很多,你一个女孩儿家,一定害怕,我还是

    在这里陪你的好。”王语嫣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人真呆得

    可以,连我怕不怕死尸都顾到了,却不顾自己转眼之间便要

    丧命。”

    其实段誉脚下东踢西绊,好几次敌人的刀锋从头顶身畔

    掠过,相去只毫发之间。他吓得索索发抖,不住转念:“他这

    么一刀砍来,砍去我半边脑袋,那可不是玩的。大丈夫能屈

    能伸,为了王姑娘,我就跪下磕头,哀求饶命罢。”心中虽如

    此想,终究说不出口。

    李延宗冷笑道:“我瞧你是怕得不得了,只想逃之夭夭。”

    段誉道:“生死大事,有谁不怕?一死之后,可什么都完了,

    我逃是想逃的,却又不能逃。”李延宗道:“为什么?”段誉道:

    “多说无益。我从一数到十,你再杀我不了,可不能再跟我纠

    缠不清了。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大家牛皮糖,捉迷

    藏,让王姑娘在旁瞧着,可有多气闷腻烦。”

    他也不等李延宗是否同意,张口便数:“一、二、三

    ……”李延宗道:“你发什么呆?”段誉数道:“四、五、六

    ……”李延宗笑道:“天下居然有你这等无聊之人,委实是辱

    没了这个‘武’字。”呼呼呼三刀连劈。段誉脚步加快,口中

    也数得更加快了:“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好啦,我数到了十三,你尚自杀我不了,居然还不认输,我

    看你肚子早就饿了,口也干了,去无锡城里松鹤楼喝上几杯,

    吃些山珍海味,何等逍遥快活?”眼见对方不肯罢手,便想诱

    之以酒食。

    李延宗心想:“我生平不知会过多少大敌,绝无一人和他

    相似。这人说精不精,说傻不傻,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实是生平罕见。跟他胡缠下去,不知伊于胡底?只怕略一疏

    神,中了他邪术,反将性命送于此处。须得另出奇谋。”他知

    段誉对王语嫣十分关心,突然抬头向着阁楼,喝道:“很好,

    很好,你们快一刀将这姑娘杀了,下来助我。”

    段誉大吃一惊,只道真有敌人上了阁楼,要加害王语嫣,

    急忙抬头,便这么脚下略略一慢,李延宗一腿横扫,将他踢

    倒,左足踏住他胸膛,钢刀架在他颈中。段誉伸指欲点,李

    延宗右手微微加劲,刀刃陷入他颈中r里数分,喝道:“你动

    一动,我立刻切下你的脑袋。”

    这时段誉已看清楚阁楼上并无敌人,心中登时宽了,笑

    道:“原来你骗人,王姑娘并没危险。”跟着又叹道:“可惜,

    可惜。”李延宗问道:“可惜什么?”段誉道:“你武功了得,本

    来可算一条英雄好汉,我段誉死在你手中,也还值得。哪知

    你不能用武功胜我,便行j使诈,学那卑鄙小人的行径,段

    誉岂非死得冤枉?”

    李延宗道:“我向来不受人激,你死得冤枉,心中不服,

    到阎罗王面前去告状罢!”

    王语嫣叫道:“李将军,且慢。”李延宗道:“什么?”王

    语嫣道:“你若杀了他,除非也将我即刻杀死,否则总有一日

    我会杀了你给段公子报仇。”李延宗一怔,道:“你不是说要

    你表哥来找我么?”王语嫣道:“我表哥的武功未必在你之上,

    我却有杀你的把握。”李延宗冷笑道:“何以见得?”王语嫣道:

    “你武学所知虽博,但还及不上我的一半。我初时见你刀法繁

    多,倒也佩服,但看到五十招后,觉得也不过如此,说你一

    句‘黔驴技穷’,似乎刻薄,但总而言之,你所知远不如我。”

    李延宗道:“我所使刀法,迄今未有一招出于同一门派,

    你如何知道我所知远不如你?焉知我不是尚有许多武功未曾

    显露?”

    王语嫣道:“适才你使了青海玉树派那一招‘大漠飞沙’

    之后,段公子快步而过,你若使太乙派的‘羽衣刀’第十七

    招,再使灵飞派的‘清风徐来’,早就将段公子打倒在地了,

    何必华而不实的去用山西郝家刀法?又何必行j使诈、骗得

    他因关心我而分神,这才取胜?我瞧你于道家名门的刀法,全

    然不知。”李延宗顺口道:“道家名门的刀法?”王语嫣道:

    “正是。我猜你以为道家只擅长剑法,殊不知道家名门的刀法

    刚中带柔,另有一功。”李延宗冷笑道:“你说得当真自负。如

    此说来,你对这姓段的委实是一往情深。”

    王语嫣脸上一红,道:“什么一往情深?我对他压根儿便

    谈不上什么‘情’字。只是他既为我而死,我自当决意为他

    报仇。”

    李延宗问道:“你说这话决不懊悔?”王语嫣道:“自然决

    不懊悔。”

    李延宗嘿嘿冷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抛在段誉身上,

    刷的一声响,还刀入鞘,身形一晃,已到了门外。但听得一

    声马嘶,接着蹄声得得,竟尔骑着马越奔越远,就此去了。

    段誉站起身来,摸了摸颈中的刀痕,兀自隐隐生痛,当

    真如在梦中。王语嫣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两人一在楼上,一

    在楼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是喜欢,又是诧异。

    过了良久,段誉才道:“他去了。”王语嫣也道:“他去了。”

    段誉笑道:“妙极,妙极!他居然不杀我。王姑娘,你武学上

    的造诣远胜于他,他是怕了你。”王语嫣道:“那也未必,他

    杀你之后,只须又一刀将我杀了,岂非干干净净?”段誉搔头

    道:“这话也对。不过……不过……嗯,他见到你神仙一般的

    人物,怎敢杀你?”

    王语嫣脸上一红,心想:“你这书呆子当我是神仙,这种

    心狠手辣的西夏武人,却哪会将我放在心上?”只是这句话不

    便出口。

    段誉见她忽有娇羞之意,却也不知原因,说道:“我拚着

    性命不要,定要护你周全,不料你固安然无怎,而我一条小

    命居然也还活了下来,可算便宜之至。”

    他向前走得一步,当的一声,一个小瓷瓶掉在地下,正

    是李延宗投在他身上的,拾起一看,见瓶上写着八个篆字:

    “悲酥清风,嗅之即解”。段誉沉吟道:“什么‘悲酥清风’?嗯,

    多半是解药。”拔开瓶塞,一般奇臭难当的气息直冲入鼻。他

    头脑欲晕,晃了一晃,急忙盖上瓶塞,叫道:“上当,上当,

    臭之极矣!尤甚于身入鲍鱼之肆!”

    王语嫣道:“请你拿来给我闻闻,说不定以毒攻毒,当能

    奏效。”段誉道:“是!”拿着瓷瓶走到她身前,说道:“这东

    西奇臭难闻,你真的要试试?”王语嫣点了点头。段誉手持瓶

    塞,却不拔开。

    霎时之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倘若这解药当真管用,

    解了她所中之毒,她就不用靠我相助了。她本事胜我百倍,何

    必要我跟在身畔?就算她不拒我跟随,她去找意中人慕容复,

    难道我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瞧着他们亲热缠绵?听着他们谈

    情说爱?难道我段誉真有如此修为,能够心平气和,不动声

    色?能够脸无不悦之容,口无不平之言?”

    王语嫣见他怔怔不语,笑道:“你在想什么了?拿来给我

    闻啊,我不怕臭的。”段誉忙道:“是,是!”拔开瓶塞,送到

    她鼻边。王语嫣用力嗅了一下,惊道:“啊哟,当真臭得紧。”

    段誉道:“是吗?我原说多半不管用。”便想将瓷瓶收入怀中,

    王语嫣道:“给我再闻一下试试。”段誉又将瓷瓶拿到她鼻边,

    自己也不知到底盼望解药有灵还是无灵。

    王语嫣皱起眉头,伸手掩住鼻孔,笑道:“我宁可手足不

    会动弹,也不闻这臭东西……啊!我的手,我的手会动了!”

    原来她不知不觉之间,右手竟已举了起来,掩住了鼻孔,在

    此以前,便要按住身上披着的衣衫,也是十分费力,十分艰

    难。

    她欣喜之下,从段誉手中接过瓷瓶,用力吸气,既知这

    臭气极具灵效,那就不再害怕,再吸得几下,肢体间软洋洋

    的无力之感渐渐消失,向段誉道:“请你下去,我要换衣。”

    段誉忙道:“是,是!”快步下楼,瞧着满地都是尸体,除

    了那一对农家青年之外,尽数是死在自己手下,心下万分抱

    憾,只是一名西夏武士兀自睁大了眼睛瞧着他,当真是死不

    瞑目。他深深一揖,说道:“我若不杀老兄,老兄便杀了我。

    那时候躺在这里的,就不是老兄而是段誉了。在下无可奈何,

    但心中实在歉仄之至,将来回到大理,定当延请高僧,诵念

    经文,超度各位仁兄。”他转头向那对农家青年男女的尸体瞧

    了一眼,回头又向西夏武士的众尸说道:“你们要杀的是我,

    要捉的是王姑娘,却又何必多伤无辜?”

    王语嫣换罢衣衫,拿了湿衣,走下梯来,兀自有些手酸

    脚软,见段誉对着一干死尸喃喃不休,笑问:“你说些什么?”

    段誉道:“我只觉杀死了这许多人,心下良深歉仄。”

    王语嫣沉吟道:“段公子,你想那姓李的西夏武士,为什

    么要送解药给我?”

    段誉道:“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啊……我

    知道啦。他……他……”他连说几个“他”字,本想接着道:

    “他定是对你起了爱慕之心。”但觉这样粗鲁野蛮的一个西夏

    武士,居然对王语嫣也起爱慕之心,岂不唐突佳人?她美丽

    绝伦,爱美之心,尽人皆然,如果人人都爱慕她,我段誉对

    她这般倾倒又有什么珍贵?我段誉还不是和普天下的男子一

    模一样?唉!甘心为她而死,那有什么了不起?何况我根本

    就没为她而死,想到此处,又道:“我……我不知道。”

    王语嫣道:“说不定又会有大批西夏武士到来,咱们须得

    急速离开才好。你说到哪里去呢?”她心中所想的自然是去找

    表哥,但就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又觉不好意思。

    段誉对她的心事自是知道得清清楚楚,说道:“你要到哪

    里去呢?”问这句话时心中大感酸楚,只待她说出“我要去找

    表哥”,他只有硬着头皮说:“我陪你同去。”

    王语嫣玩弄着手中的瓷瓶,脸上一阵红晕,道:“这个……

    这个……”隔了一会,道:“丐帮的众位英雄好汉都中了这什

    么‘悲酥清风’之毒,倘若我表哥在这里,便能将解药拿去

    给他们嗅上几嗅。再说,阿朱、阿碧只怕也已失陷于敌手

    ……”

    段誉跳起身来,大声道:“正是!阿朱、阿碧两位姑娘有

    难,咱们须当即速前去,设法相救。”

    王语嫣心想:“这件事甚是危险,凭我们二人的本事,怎

    能从西夏武士中救人?但阿朱、阿碧二人是表哥的心腹使婢,

    我明知她们失陷于敌,如何可以不救?一切只有见机行事了。”

    便道:“甚好,咱们去罢。”

    段誉指着满地尸首,说道:“总得将他们妥为安葬才是,

    须当查知各人的姓名,在每人坟上立块墓碑,日后他们家人

    要来找寻尸骨,迁回故土,也好有个依凭。”

    王语嫣格的一笑,说道:“好罢,你留在这里给他们料理

    丧事。大殓、出殡、发讣、开、读祭文、做挽联、作法事、

    放焰口,好像还有什么头七、二七什么的,等七七四十九日

    之后,你再一一去通知他们家属,前来迁葬。”

    段誉听出了她话中的讥嘲之意,自己想想也觉不对,陪

    笑道:“依姑娘之见,该当怎样才是?”王语嫣道:“一把火烧

    得干干净净,岂不是好?”段誉道:“这个,嗯,好像太简慢

    些了罢?”沉吟半晌,实在也别无善策,只得去觅来火种,点

    燃了碾坊中的稻草。两人来到碾坊之外,霎时间烈焰腾空,火

    舌乱吐。

    段誉恭恭敬敬的跪拜叩首,说道:“色身无常,不可长保。

    各位仁兄今日命丧我手,当是前生业报,只盼魂归极乐,永

    脱轮回之苦。莫怪,莫怪。”噜哩噜唆的说了一大片话,这才

    站起身来。

    碾坊外树上系着十来匹马,正是那批西夏武士骑来的,段

    誉与王语嫣各骑一匹,沿着大路而行。隐隐听得锣声镗镗,人

    声喧哗,四邻农民赶着救火来了。

    段誉道:“好好一座碾坊因我而焚,我心中好生过意不

    去。”王语嫣道:“你这人婆婆妈妈,哪有这许多说的?我母

    亲虽是女流之辈,但行事爽快明决,说干便干,你是个男子

    汉大丈夫,却偏有这许多顾虑规矩。”段誉心想:“你母亲动

    辄杀人,将人r做花肥,我如何能与她比?”说道:“我第一

    次杀了这许多人,又放火烧人房子,不免有些心惊r跳。”王

    语嫣点头道:“嗯!那也说得是,日后做惯了,也就不在乎啦。”

    段誉一惊,连连摇手,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一之为

    甚,其可再乎?杀人放火之事,再也不干了。”

    王语嫣和他并骑而行,转过头来瞧着他,很感诧异,道:

    “江湖之上,杀人放火之事哪一日没有?段公子,你以后洗手

    不干,不再浪迹江湖了么?”段誉道:“我伯父和爹爹要教我

    武功,我说什么也不肯学,不料事到临头,终于还是了上

    来,唉,我不知怎样才好?”王语嫣微微一笑,道:“你的志

    向是要读书做官,将来做学士、宰相,是不是?”段誉道:

    “那也不是,做官也没什么味道。”王语嫣道:“那么你想做什

    么?难道你,你和我表哥一样,整天便想着要做皇帝?”段誉

    奇道:“慕容公子想做皇帝?”

    王语嫣脸上一红,无意中吐露了表哥的秘密。自经碾坊

    中这一役,她和段誉死里逃生,共历患难,只觉他性子平易

    近人,在他面前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慕容复一心一意要规复

    燕国旧邦的大志,究竟不能泄露,说道:“这话我随口说了,

    你可千万别对第二人说,更不能在我表哥面前提起,否则他

    可要怪死我啦。”

    段誉心中一阵难过,心想:“瞧你急成这副样子,你表哥

    要怪责,让他怪责去好了。”口中却只得答应:“是了,我才

    不去多管你表哥的闲事呢。他做皇帝也好,做叫化也好,我

    全管不着。”

    王语嫣脸上又是一红,听他语气中有不悦之意,柔声道:

    “段公子,你生气了么?”

    段誉自和她相识以来,见她心中所想、口中所言,全是

    表哥慕容公子,这番第一次如此软语温存的对自己款款而言,

    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欢喜,险些儿从鞍上掉了下来,忙坐稳

    身子,笑道:“没有,没有。我生什么气?王姑娘,这一生一

    世,我是永远永远不会对你生气的。”

    王语嫣的一番情意尽数系在表哥身上,段誉虽不顾性命

    的救她,她也只感激他的恩德,钦佩他的侠义心肠,这时听

    他说“这一生一世,我是永远永远不会对你生气的”,这句话

    说得诚挚已极,直如赌咒发誓,这才陡地醒觉:“他……他……

    他是在向我表白情意么?”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慢慢低下了头

    去,轻轻的道:“你不生气,那就好了。”

    段誉心下高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话好,过了一会,说

    道:“我什么也不想,只盼永如眼前一般,那就心满意足,别

    无他求了。”所谓“永如眼前一般”,就是和她并骑而行。

    王语嫣不喜欢他再说下去,俏脸微微一沉,正色道:“段

    公子,今日相救的大德,我永不敢忘。但我心,……我心早

    属他人,盼你言语有礼,以留他日相见的地步。”

    这几句话,便如一记沉重之极的闷g,只打得段誉眼前

    金星飞舞,几欲晕去。

    她这几句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我的心早属慕容公子,

    自今而后,你任何表露爱慕的言语都不可出口,否则我不能

    再跟你相见。你别自以为有恩于我,便能痴心妄想。”这几句

    话并不过份,段誉也非不知她的心意,只是由她亲口说来,听

    在耳中,那滋味可当真难受。他偷眼形相王语嫣的脸色,但

    见她宝相庄严,当真和大理石d中的玉像一模一样,不由得

    隐隐有一阵大祸临头之感,心道:“段誉啊段誉,你既遇到了

    这位姑娘,而她又是早已心属他人,你这一生注定是要受尽

    煎熬、苦不堪言的了。”

    两人默默无言的并骑而行,谁也不再开口。

    王语嫣心道:“他多半是在生气了,生了很大的气。不过

    我还是假装不知的好。这一次我如向他道歉,以后他便会老

    是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言语,倘若传入了表哥耳中,表哥定

    会不高兴的。”段誉心道:“我若再说一句吐露心事之言,岂

    非轻薄无聊,对她不敬?从今而后,段誉宁死也不再说半句

    这些话了。”王语嫣心想:“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纵马而行,

    想必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相救阿朱、阿碧。”段誉也这般想: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纵马而行,想必知道到什么地方去相

    救阿朱、阿碧。”

    行了约莫一顿饭时分,来到了岔路口,两人不约而同的

    问道:“向左,还是向右?”交换了一个疑问的眼色之后,同

    时又问:“你不识得路?唉!我以为你是知道的。”这两句话

    一出口,两人均觉十分有趣,齐声大笑,适才间的y霾一扫

    而空。

    可是两人于江湖上的事情一窍不通,商量良久,也想不

    出该到何处去救人才是。最后段誉道:“他们擒获了丐帮大批

    人众,不论是杀了还是关将起来,总有些踪迹可寻,咱们还

    是回到杏子林去瞧瞧再说。”王语嫣道:“回杏子林去?倘若

    那些西夏武士仍在那边,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段誉道:

    “我想适才落了这么一场大雨,他们定然走了。这样罢,你在

    林外等我,我悄悄去张上一张,要是敌人果真还在,咱们转

    身便逃就是。”

    当下两人说定,由段誉施展“凌波微步”,奔到朱碧双姝

    面前,将那瓶臭药给她二人闻上一阵,解毒之后,再设法相

    救。

    两人认明了道路,纵马快奔,不多时已到了杏子林外。两

    人下得马来,将马匹系在一株杏树上。段誉将瓷瓶拿在手中,

    蹑手蹑足的走入林中。

    林中满地泥泞,草丛上都是水珠。段誉放眼四顾,空荡

    荡地竟无一个人影,叫道:“王姑娘,这里没人。”王语嫣走

    进林来,说道:“他们果然走了。咱们到无锡城里去探探消息

    罢。”段誉道:“很好。”想起又可和她并骑而行,多走一段路,

    心下大是欢喜,脸上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王语嫣奇道:“是我说错了么?”段誉忙道:“没有。咱们

    这就到无锡城里去。”王语嫣道:“那你为什么好笑?”段誉转

    开了头,不敢向她正视,微笑道:“我有时会傻里傻气的瞎笑,

    你不用理会。”王语嫣想想好笑,咯的一声,也笑了出来。这

    么一来,段誉更忍不住哈哈大笑。

    十八 胡汉恩仇 须倾英雄泪

    两人按辔徐行,走向无锡。行出数里,忽见道旁松树上

    悬着一具尸体,瞧服色是西夏武士。再行出数丈,山坡旁又

    躺着两具西夏武士的死尸,伤口血渍未干,死去未久。段誉

    道:“这些西夏人遇上了对头,王姑娘,你想是谁杀的?”王

    语嫣道:“这人武功极高,举手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真是了

    不起。咦,那边是谁来了?”

    只见大道上两乘马并辔而来,马上人一穿红衫,一穿绿

    衫,正是朱碧双姝。段誉大喜,叫道:“阿朱姑娘,阿碧姑娘,

    你们脱险啦!好啊,妙极!妙之极矣!”

    四人纵马聚在一起,都是不胜之喜。阿朱道:“王姑娘,

    段公子,你们怎么又回来啦?我和阿碧妹子正要来寻你们呢。”

    段誉道:“我们也正在寻你们。”说着向王语嫣瞧了一眼,觉

    得能与她合称“我们”,实是深有荣焉。王语嫣问道:“你们

    怎样逃脱的?闻了那个臭瓶没有?”阿朱笑道:“真是臭得要

    命,姑娘,你也闻过了?也是乔帮主救你的?”王语嫣道:

    “不是。是段公子救了我的。你们是得乔帮主相救?”

    段誉听到她亲口说“是段公子救了我的”这句话,全身

    轻飘飘的如入云端,跟着脑中一阵晕眩,几乎便要从马背上

    摔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