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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幕后如意初掌权

    大片的木芙蓉围绕着的后院,飘荡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如意告别连城煜从深院走出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辛旬是连城煜派给如意的一位得力手下,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之所以说得力,是因为从连城煜将辛旬派给如意后,他便真的将如意当做了自己的主子,寸步不离,恭敬有加。

    “不夜镇”是一个大工程,没有连三爷坐镇,那他下面那一片仰仗着他吃饭的人就不会那么好扳得动,这一点如意不相信他不清楚。可他如今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她来处理,只能说他连三爷对她何如意除了邀请、警告,还有一个考验。

    回程的马车上,辛旬在外面驾着马车。

    这辆马车,自然也是连城煜派给她的,这样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已经将她当做了自己人一般,如意静静地坐在马车里,皱眉深思。

    和东桥的势力沾上关系不过是第一步,然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应当小心翼翼,铤而走险。

    马车行的很稳,坐在车内,只有车轱辘发出的响声。不一会儿,马车已经到了何家村。辛旬训练有素,开门躬身迎主子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如意本想自己跳下马车,见到辛旬这般恭敬的姿态,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利落的跳下车,对辛旬笑道:“三爷派你来是来保护我,说到底还是我要麻烦你,既然你跟过来了,那也就是一家人了,唔……我家里原先有位远房亲戚,不过他最近受了伤,我送他去看大夫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暂时住在他一直住的东屋吧。”

    面对如意的友善热情,辛旬并未有丝毫逾越之举,他微微垂首,挺拔的背脊微微弯下:“姑娘不必在意辛旬,辛旬跟了姑娘,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令谁伤害到姑娘。三爷的命令,就是辛旬的本分。”

    如意不动声色的打量辛旬,道:“我并没有和你讲什么客气,招呼好你也是为了让你有力气护我周全,你也不需要有什么顾忌。”

    辛旬微微一顿,点头称是。

    如意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家中人并不大晓得我在外头的事情,我也并不想告诉她们这些,你……”

    辛旬会意:“姑娘放心,辛旬定不会给姑娘添麻烦。”

    如意相信他不会是个惹麻烦的人,可是她贸贸然的又带一个男人回家,势必又要解释一番,然已经走到门口,如意让辛旬将马车卸下来放到火笼屋里,再将马牵到后院。

    所幸当初想着火笼屋是不是要抱柴火存放碳木,是以门口就做的十分宽敞,将好把车身搁进去。

    吉祥听到门口有声音,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出来,却在看见一匹高头大马站在自家门口,一边还站着如意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吉祥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马忽然打了个喷嚏,她才猛然惊醒:“如意……你……”

    对于辛旬的身份,如意自然不能告诉吉祥他是黑帮老大派来保护她的人,之所以保护她是因为她即将参与黑帮城镇建设,她略略思索,给出了一个十分有爱的解释:“大姐,他就是原来娘家里四姨婆的儿子的侄子的媳妇隔壁的小明的表哥呀!”

    最终,辛旬还是成功入住了何家村。

    何元吉领着辛旬走的时候,神色很是诡异。

    吉祥不是傻子,辛旬的打扮干脆利落中带着一丝冷酷,长相虽没有之前住在家中的程叶来的好,却也是端端正正的。一边火笼屋里有马车,后院新搭起来的马槽边还站着一匹马,他看着如意的神态更是怎么看两人的关系都不一般。

    吉祥神情严肃的将如意拉到一边,看着和何元吉一起离开的辛旬的背影,问她:“如意,都是自家姐妹,你老实告诉我,这个辛旬……是不是你的……你的情郎?”

    “噗——”如意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难道是因为怀春少女看谁都像怀春?吉祥是怎么看出来自己和辛旬之间有情侣的苗头的?!

    她将嘴角的茶水都擦干净,咳了两声,一边拍着胸口正准备解释,心下不由得一动。

    吉祥看着她的眼神略微带着些期待,如意思忖片刻,道:“大姐,你希望我早些嫁人吗?”

    吉祥温柔一笑:“傻姑娘,我当然希望你快些找到一个可靠的男人,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能够日子就成……”说到这里,吉祥有些茅塞顿开:“莫非……这个公子真是你……”

    如意眼观鼻鼻观心,点头:“恩,他是我的情郎!”她偷偷瞟一眼吉祥,果真就在她脸上看到了惊讶和开心的表情,继而道:“他是个走镖的镖师,身手很好的,为人也很正直,思想也很积极。他曾经到百味楼来吃过饭,后来……后来就经常来,经常来之后……”

    吉祥忽然噗嗤一笑,似是调笑:“后来就日久生情了?”

    如意努力将心中的道道黑线压下去,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怀春少女的笑容来:“是啊……就这么日久生情了……”然后补充:“唯一可惜的就是他无亲无故,怪可怜的……”

    这下吉祥都明白了,甚至自行开始脑补:“这样啊……他是个镖师,自然能将你好好护着,可听说走镖的人也算半个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干活的啊,你要是同他处在一起了,可千万别让他再走镖了!我看他虽然不胖,但也是身强力壮,你说他无亲无故,那咱们置办几块田,就在村子里盖房子住下吧!”

    如意万万没想到吉祥连让辛旬做上门女婿的想法都想到了,眼看着吉祥越想越远越想越没边,如意赶紧将她拦下:“我说你倒是消停些,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不过他决定在这里落居一段日子,你不是担心我出出入入的还会有歹人来害我吗?现在有他护着,你可以放心了?”

    说明了关系,吉祥自然放心,她看了如意好一会儿,笑道:“一不留神就是大姑娘了,连情郎都有了!你还怕我来碍着你们吗?只要他真有那个心对你好,娶你做妻子,我一百个放心!”

    如意扯扯嘴角:呵呵……

    而在几十米开外的何元吉家,辛旬无端端的打了个冷战。

    是夜,何家村中已然进入一片安宁夜色之中,连后院的大黄也回到了自己的狗窝。何元吉家中大门紧闭,安静的夜里,忽然有一个黑影从何元吉家蹿出,一路往村口跑去。而就在不远处的一个草垛后面,如意缓缓地探出身子来,只是茫茫夜色中,那黑影早已消失不见。

    也只有在真正接触了连城煜之后,如意才真正感受到镇东和镇南之间的分立,而这种隔阂,在第二日李恒才找上门的时候,再一次得到了应征。

    因着如意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当初她在百味楼做厨子,百味楼鲜少上门打扰,前前后后,统共也就李恒才上门寻厨和参加里正寿宴,再是厨房被炸时李恒才遣派的心腹来过何家村,此举无非在于不给她增添一些无谓的烦恼,令村中人见到她家中常有陌生男人来来去去而生出些流言和误会。

    所以这一次李恒才会亲自上门,不用问也可以猜出是为了一些急事。

    如意见到李恒才过来,一副十分惊讶的模样,连忙将他请进门。又似乎是为了避嫌,并未将他请进屋,只是让金玉满堂在前院亮堂的地方摆了桌椅,这才招待李恒才入座看茶。如意以吉祥待嫁,这样接待男人不好,将她堵进了西屋让她做绣活不要出来。

    李恒才来的很急,行色匆匆的模样,放一落座,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如意,我听闻连三爷日前在镇上大费周章的寻你,可有此事?”

    如意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继而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李恒才顿时有些气急败坏,同时又带上了浓浓的担忧:“如意!你怎的这般糊涂,你怎能和连三爷牵扯上了!你……你可真是大大的错了!”

    如意看了一眼里屋,神色担忧:“李老板!你莫要这么大声……我家中姊妹因为我被暗算,早就不许我抛头露面了……你……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们有什么误会!”

    李恒才打量了一番如意的神色,又顺着她的目光朝屋内的方向看了看,他叹了一口气,仿佛长辈教训晚辈一般带上了些斥责的意味:“既然明晓得家人会担心,为何还要做这样的事情!如意,我看你是根本不晓得这连三爷的手段!”

    如意惊慌道:“手……手段?李老板,实不相瞒,因着前些日子家中拮据,实在是穷困无法果腹,之后如意去了百味楼,得李老板照顾,家中总算宽裕了些,然而往后的日子变数太多,如意只想家人安定,是以就想着能不能自己做些小生意,这一想就真的动了心思。我瞧着东桥晚上热闹,便在那边摆了几日摊子。之后因着家中要盖房子,就连摊子也不曾摆了……连三爷的确找过我,为的就是那个摊子的事情。”

    李恒才眯着眼睛听她说完,细细思忖片刻,似乎有些感慨:“也罢也罢,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一些,你那手艺,到了哪里都是一片火热,只怕是你的摊子抢了三爷手底下酒楼的生意,三爷找你去,是不是就为了这件事情?”

    如意点头:“三爷不过随意问了我几句,却也没有提太多摊子的事情……”如意顿了顿,忽而笑起来,还带着些女儿家的娇羞:“李老板,你可见过连三爷?不瞒你说,这连三爷当真是个绝色男子……”

    李恒才脸色一僵,露出几分十分奇怪的表情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沉着脸道:“如意,你在百味楼这么久,我自问不曾亏欠过你什么,因你又是个女儿身,我李某人也是时时照顾着你的情况,看待你已经犹如半个亲人,如今这番话,我是不得不说,无论你听得进去还是听不进去,这都是为你好的劝诫!”

    如意无措的看着李恒才,讷讷道:“李老板……你待人宽厚,对如意更是格外照顾这个我自然是晓得的,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恒才睹她一眼,道:“如意,你生长在何家村,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晓得。你可晓得黑道的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最下面一层都是吃喝嫖赌无恶不作的混混,再上面一些,则是比他们更加没有人性专做坑蒙拐骗这种伤天害理事情的人,在上面一些,就直接是手上拽着命案的人。连三爷管着这样一帮子人,他凭什么?自然是因为他心肠最狠手段最毒,我不妨告诉你,官府早已经有人盯着他们!你一个小姑娘出来闯荡,本就不易,如今还要和这样一类人沾上什么关系,往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李恒才一番话挖心掏肺,良苦用心,每一句都是在为她着想,如意听着他的话,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那……李老板……我……我没有和连三爷有什么牵扯啊,难不成我不过是在他的地盘做生意,就算是他手底下的人了?他……他长得那样好看……竟……竟会是这般凶残之人?”如意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李恒才看了看她,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年轻不懂事,本就不该与他们有什么牵扯,即便你从此不在百味楼上工,你终究也是我的厨娘,我是万万不能看着你跳进火坑都不发一言!”李恒才很是感叹,表情也有些神伤。

    如意急了:“李……李老板……我……我不晓得他是这样子的啊!我……我可不想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你说的对,若是他们惹上什么事端,一把火烧到我身上来,我就是多也躲不了啊!我想这东桥我还是不要去了……可……可我不摆摊子,家中颗粒无收……”她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李恒才也急了:“你哭什么,莫哭莫哭!事情尚且还未到不能解决的地步,你若是相信我,我倒有个法子!”他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递给她,神色间尽是心疼。

    如意仿佛找到了什么希望,她略显羞赧的接过李恒才的帕子,弱弱道:“李老板你有啥法子?”

    李恒才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抬眼看了看如意,微微皱眉,是一个商量的语气:“这件事情我不逼你,你自己来考虑。我记得你先前曾说过,若你要做厨子,定然不会与酒楼签下任何契约。想必是哪个曾告诉过你这契约乃是个束缚人的东西,所以你应当不大小的,这契约也是个十分有用的东西。”

    “契约?”如意轻声念道,有些恍然的看着李恒才。李恒才点头:“你无须害怕,这契约其实并非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过是相互签订之人彼此间的一个信誉保障。我知晓你不愿签契约是害怕被束缚住,可若是你签下了和百味楼的契约,一旦契约书生效,你便是正正经经百味楼的厨子,按照契约内容,谁若是敢将你抢了去,我大可以直接去官府将他给告了!所以这东西,实则可以护着你!”

    如意似乎在试着理解他的话,跟着他的话说到:“您的意思是,只要契约书中将我归为百味楼,那我便不可在其他地方做食物?”

    李恒才微微皱眉,似是不满:“在百味楼做食物又有何不可?难道我李某人能亏待你?”他指了指房子:“先前我来你这里瞧见你家中屋墙破烂,如今却是新砖亮瓦,难道这不是百味楼给你的工钱?”

    他忽的话锋一转,摆摆手:“也罢也罢……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建议。还有一件事情我尚未告诉你,经我连日查证,当日在百味楼放炸药防火之人,极有可能就是连三爷的人!连三爷的风格我很清楚,兴许你对她而言并非什么不必可少,可若是有人要同他争你,你便是被剁成肉酱,他也会一滴不剩的收回去!签下契约,你可继续在百味楼上工赚钱,而一旦他再有什么叵测居心,我们大可以去官府将他给告了!我已经告诉过你官府已经注意他些许时日,指不定你还能为名除害!”

    如意静静地听着李恒才把话说完,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李恒才打量着如意的神色,只见她一副恍然大悟之相,神色间尽是担忧害怕,语气便柔和起来:“你莫怕,有我李某人在,我是断然不会让连三爷再对你做什么的!”

    如意望向李恒才,神色间多了几分感激,只是她仍旧有些犹豫:“李老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契约一事,我想同家人好好商量一番。”

    李恒才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点点头:“我说过,我并非逼着你做什么,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好。若非是你被连三爷盯上,即便你自此离开百味楼,往日的情分也还是在的,只要你过好就好。”

    如意神色温柔了几分:“李老板是一知道这件事情便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吗?”

    李恒才揉了揉眉心:“是……我担心你,便赶了过来。”

    如意微微垂首:“真是有劳李老板了。”

    李恒才似是苦笑一下:“你这样的小姑娘,见着一个貌美的男子便没了心魂儿的,我见得多了。连三爷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然而你们终究有着天壤之别,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趁早掐了!”

    如意眼中波光闪动,默默地点点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西屋里吉祥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便准备烧火做饭了。如意自然是邀请李恒才留下来用饭,李恒才婉拒了:“你们两个大姑娘在家,我一个外男,不好多做逗留,且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搁了,既然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还有要事在身,却因为知晓了如意的事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便是为了助她一把,如意在心中过了一遍他的话,大致理解出了这么个意思。

    眼看着李恒才就要跨出门口,如意忽然上前叫住了他。她三两步跑到李恒才面前,想了想,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变得十分坚定:“李老板,今天我的确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做完了,我明天就去镇上找您签契约。”

    李恒才终于露出欣慰的神色,缓缓笑道:“既然你已经想通,我便在镇上等着你。”

    如意点头,目送李恒才离开。

    李恒才方一离开,带着文房四宝的辛旬便从一边闪了出来。他看了看已经走远的李恒才,沉默着将手中的文房四宝在院中的小桌上摆好:“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都在这里了。”

    如意从前曾经在师父的书房中见到过这中古色古香的文房四宝,那时候她已经是师父的入室弟子,不只是可怜她家中不曾让她去上过学还是因为练字也可以练一练腕力指力,曾经有一段时间,如意下了厨房,便会那几张宣纸临摹些诗句亦或是名家作品,有些美言妙句,她临摹的熟悉了,往往张口就来。是以,此刻握着毛笔,她倒也不生疏。

    上等的宣纸铺在面前,如意咬着笔头细细思索了前世曾见过的国内外有名的旅游景点曾出现过的小吃城的模样,从街道建筑设施到小吃城规模。沈岩每每约她一起出去旅游,她最喜欢的莫过于那些小吃街,那时候她将赵晓琴当做知心好友,回回也带着她一起去,现在想来,大概自己沉迷于那些美食小吃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个浓情蜜意暗送秋波的时候吧……

    不经意间又回想起往事,如意本能的有些排斥这些回忆,她摇摇脑袋,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见过的那些小吃摊点上来。等到胸有成竹,她开始在纸上勾勒,很快,一个摊点的构架就已经跃然纸上。

    如意一连画了好几幅图,辛旬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看了好半天都没看明白。如意凭照记忆将三视图画好,在辛旬面前一抖:“可知道这是什么?”

    辛旬摇摇头。

    如意一笑:“不知道就带我去见三爷,我讲给你们听。”

    辛旬这才点点头。

    如意要出门,通知了吉祥一声,看着日头,忽的愣了一愣。

    她答应了江承烨每日要去为他做一餐饭的,昨日这个时候,她便是在竹屋那边的。

    辛旬见她一愣,不由的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如意淡淡的看了辛旬一眼,摇摇头:“没有了,我们出发吧。”秋高气爽,竹林中凉风阵阵。一条溪水边,封千味靠着一块大石头,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而一边的某个人,一身粗布短褐临溪而立,手中杵着个拐棍儿,如墨如瀑的长发被胡乱的束起,脸色不可谓不黑沉。

    封千味打趣他:“可是饿了?莫急莫急,小武做好饭自然会来告知我们的。啧啧,今日太阳正好,你也来靠着晒晒太阳!”

    如今的太阳已经渐渐褪去了夏日里的毒辣,变得温柔起来,江承烨的脑中,无意识的想起了何家的后院里,娇小水嫩的女人吃力的将自己扶着,一步一步的挪动步子的场景。可不想还好,一想到她,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连三爷?

    据小武探回来的消息,这连城煜是东桥一带的头头,就是个流氓!是个混蛋!

    可这个女人,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去见了这样一个人!

    最最重要的是,她分明说过每日都会过来,可是已经连着两日了!两日了!两日时间她都不曾过来过,这让江承烨觉得,似乎她将自己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解决一个大负担!

    他的心情糟透了,可是糟着糟着,不免又开始想,会不会是她牵扯上了什么黑道的人,惹了什么麻烦?

    心念一动,他不知觉得转身就想走,奈何他一动,腿上便是一阵彻骨之痛。

    封千味瞥他一眼,懒懒道:“即便你神功盖世,最起码也得用药七天,你近几日内力运转的可顺畅?先前是中了毒,如今又断了腿,你今年是否有些多灾多难?”

    江承烨微微垂眼,看了看自己敷着药的腿。

    他的内力早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千日毙虽狠毒,然封千味的医术也不是说着好玩儿的。七日断续膏的确是圣药,可再厉害的药,也不可能立竿见影。

    江承烨的脸色沉了几分,忽的将手中的拐棍狠狠扔了出去,拐棍不偏不倚,直直进入溪水之中,连多一分水花子都不曾溅起!

    封千味猛地蹭起来,就见那钝头的拐棍,已经将一尾命运悲惨的鱼钉在了那里。他微微叹息几声,又坐回去哼起来小曲儿。

    依旧是一片木芙蓉的花香中,连城煜拿着如意交过来的几幅图,挑眉看她。

    如意堪堪立于他面前,将他手中的画纸拿过来,一一比对着画中的内容介绍:“连公子,须知要让东桥这一带的夜间加倍繁华,最先应当打造出来的,是一条能香飘千里的小食街。”

    连城煜似笑非笑的看着如意:“小食街?”

    “是。”如意答道:“往往要吃正餐,锅碗瓢盆的一通忙碌,实在是麻烦。小食不似正餐,相比起来,它制作方法往往独特而简洁,且口味独特令人难以割舍,加上其价钱会比在正经酒楼吃上一顿要便宜得多,所以一条小食街,必不可少!”她将手中的图纸摊开:“这些是我所作出的设计图……”

    “设计图?”连城煜越发觉得有意思,等着如意解释。

    如意想了想,改口道:“唔,就像是酒楼掌柜的柜台一样,每一种小食都在规定的柜台上制作完成进行贩卖,制作的工具都按照一定规格严格打造,这既是小食的特色所在,也是这类小食能否有利润的关键!”

    如意设计的摊点柜台无非是参照前世见过的世界闻名的小吃街的摊位,因为当地政府精心规划,小吃街中的摊点都是统一设计,从街头站着看过去,便十分的壮观,然而一家一家的吃过去,就会发现看似连成一片的小吃摊点,各家都有各家的特色,以对视觉味觉和嗅觉三重感官的冲击,让人欲罢不能!

    按照如今的条件,摊位柜台大多为可移动的木质柜台,锅子该放哪里,食物制作台子大小高低,都各有规定。这样算下来,光是小食街的准备,都需要一段时间和金钱。

    连城煜看着如意画出的柜台三视图,打量良久,方才问道:“姑娘说的小食,莫非这有这样的能力?可我却觉得只有这样一条小食街,似乎并不大够。”

    如意莞尔一笑:“小食街不过是‘不夜镇’的第一步,若连公子当真信任我,如今要做的,只怕是安抚安抚东桥的掌柜们。如意只想尽快令连公子有所收获,是以,那些无谓的争端和纠纷……”

    “我既已将这件事情交与你做,自然包括所有事情,连某可以保证的,只有姑娘的安全以及手下人的听从差遣,其他的,就看姑娘的了。”

    如意眼中亮起光彩,她微微勾唇,道:“既是如此,须得尽快将这批摊点柜台赶制出来。只是这小食街既然要开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无论用料还是做工,自然都要上上等。”

    连城煜斟了一杯茶,不急不缓道:“姑娘以为如何?”

    如意眸光闪动:“如意以为,要接下这批货的,须得有一个大的作坊开工,这样一看,此单生意非东桥镇上郑家莫属。”

    “郑家?”连城煜抬眼看她:“可是镇上的商户,如今正是少当家郑泽掌着权的那个郑家?”

    如意微微颔首:“正是。”

    连城煜笑了出来:“莫非是如意的姊妹做了郑家的小妾,如意便有心为郑泽拉一单生意?”

    如意忽的上前一步,在连城煜面前站定,目光迎上了他的,声音微沉:“如意只知道,连三爷的茶不容易喝,生意自然也不那么容易做。”

    连城煜似乎是咂摸了一番她的话,忽而一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就照如意的意思去办吧。”

    有凉风拂过,微微卷起些木芙蓉的花香,连城煜又问了几个关于不夜镇的事情,没过多久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意顺着来时的路,由辛旬驾着马车护送去了东桥那边。

    随着天色渐晚,东桥一带如期进入了繁华的夜间生活,青楼里挂出了排排红灯笼,一楼的大门和二楼的雕花镂空木窗齐齐大开,身姿妖娆的姑娘们仿佛无骨似的倚在门边床边,挥着香气宜人的丝帕开始招揽客人。

    东桥大街上,处处可见活色生香之景。

    郑泽的马车停在东桥边时,似乎就已经能闻到阵阵女儿香。

    刚一下马车,香满楼的王掌柜便迎了出来,笑着拱手作揖:“郑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郑泽风度翩翩的抬手回礼:“王掌柜客气。”

    一笔生意自然不会站在大街上谈,打了招呼,王有财侧身抬手:“郑老板,请!”

    郑泽也是商场老手,随着王有财一并入了香满楼的雅座。

    雅座之中,八仙桌上已然摆满了美味佳肴,一边指着一个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两个歌姬手持琵琶端坐于屏风前,另一边杵了一位拿着箫的歌姬,贵客坐定,悠扬的乐曲随之响起,少顷,便有舞姬轻盈曼妙的在小小一方站台上轻盈舞动。

    王有财斟了两杯酒,一同端起递给郑泽一杯:“郑老板赏脸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我王有财在此先干为敬。”

    郑泽一手持折扇,一手持酒杯,他扫了一眼一个从他进来便媚眼不断的歌姬,勾唇一笑,一同干杯。

    第一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便融洽了,两人又随意的交谈了一番,无非都是近来生意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酒过三巡,王有财招招手,歌姬舞姬都纷纷凑了过来。方才那个对着郑泽萌施媚眼的歌姬更是轻轻撩开自己外披的一角,露出一处香肩来,水蛇一般的靠向郑泽。

    郑泽从善如流,单手环住她的腰,不轻不重的一揉捏,歌姬顿时一声媚叫,瞥了郑泽一眼,端起酒杯:“公子真坏,该罚酒!”

    郑泽的目光落在她娇艳的容颜上,就着她的手含住那个杯子,微微扬头,将酒杯中的酒喝下。歌姬笑着从他口中取走杯子,紧接着自发的将唇贴了上来,郑泽眼中笑意不减,将口中的酒渡了一半给她。

    有酒液从歌姬的唇角滑下,直直的滚入她的丰盈中间,郑泽只觉得体内血气上涌,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见她往自己身前压。

    王有财环着几个美女,看着动情的郑泽和月娘调着情,笑着喝下一杯酒。

    半晌,伙计将文房四宝准备好,王有财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郑泽:“郑老板,想必您也是知道三爷的。三爷一直想要将东桥这边好好整饬一番,好在近几日终叫三爷寻得了一个生意上的人才,能助三爷一臂之力。三爷将东桥这边弄起来了,与整个镇子来说兴许都是一件好事,如今有一批货物的订单,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郑家的作坊用料和手工都是上上乘,是以这笔生意,当属郑家接下!”

    郑泽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谈及生意,他倒是收敛了几分,将歌姬的手往一边推了推,接过了那张订单。只是他看那单子时,眼珠子有些模糊。

    月娘在他耳旁吹风:“公子可是不胜酒力?要奴家念给公子听吗?”

    郑泽微微一笑:“你认得字?”

    月娘伸着青葱玉指将订单拿了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

    “须以……以……”月娘读到所需材料时,微微顿了顿。郑泽凑过去,轻笑道:“可是有哪个字不认得?”

    月娘娇嗔一声:“我认得!这是个桐字,桐木的桐!须以桐木为料!”

    郑泽在她耳畔轻嗅:“唔……你说是桐字便是桐字……”他从嗅变为吻,一边吻还一边不老实的揉捏。

    月娘笑声若银铃,轻轻推开他起身走到一边。郑泽的眼珠子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了一般,她要走时他便想要伸手去抓,他分明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她的紫色轻纱,可一醒神,她便如同鱼儿一般溜走了。

    “郑老板!”王有财拦住想要去抓月娘的郑泽,将订单捧在他面前:“您看……这订单……”

    郑泽笑了笑,拎起一边的狼毫,与王有财签下了订单,还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郑老板果然是爽快之人!王某再敬你一杯!”王有财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郑泽已经喝了许多,此刻有些头晕。带来的小厮都在外头守着,此番屋里只有一群歌姬舞姬。

    王有财挥挥手:“月娘,郑公子怕是不胜酒力,你且扶一扶郑公子!”

    月娘正抱着一个琵琶,郑泽望过去时,当真是绝色佳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听到王有财的话,月娘应了一声,将自己的琵琶给了一边的一个姐妹,袅娜着迎了上来。

    郑泽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呼吸都开始急促。月娘向王有财行了礼,便将郑泽扶出了雅座。只是刚一出去,郑泽的小厮迎上来时,郑泽却将他一脚踹开,转而带着月娘去了香满楼三楼用来住宿的房间。

    原先热闹的雅间忽然变得安静,王有财屏退了歌姬舞姬,又将伙计们纷纷打发,关好了门,拿着订单越过了房间里的屏风,站在了屏风后的如意面前。

    “如意姑娘,这是您要的东西。”王有财的态度全然不似第一次那般倚老卖老,站在与他相比小了两轮的如意面前,他倒更显得恭敬。

    如意看着自己手中的订单,微微点头:“劳烦王掌柜了。”

    王有财拱手:“何姑娘如今是替三爷办事,我等都是三爷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何须言谢!这整条东街,往后只要姑娘说一声,王某等人一定倾力为姑娘办到!”

    如意再次谢过了王有财,也跟着出了房门。

    刚刚走出房门,如意一眼就瞧见了三楼走廊边,停在一间客房前的郑家下人。她在那下人望向这边之前闪进一条过道里,看着楼上的情景。

    如意忽然想到了裴玉容,心中难免再一次为她感到可惜,如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订单,忽然就变得坚定起来,她将订单收好,在香满楼里找了些浆糊蜡烛和生鱼肉,从后门离开,趁着夜色由辛旬驾着马车送了回去。

    夜间,辛旬从何元吉家中潜出来,从何家的屋顶上往下看,只瞧见空无一人的东屋里,何如意亮了一盏油灯,身边的矮桌上有石蜡、浆糊和生鱼肉,她手里拿着个东西,似乎是在做什么,他并没有看清。

    如意埋首做着自己的手工艺品,习惯性的一抬头时,才发现矮桌另一边再没什么冷眼倾城的男人。

    她对着空荡荡的席子愣了愣,忽而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东西。

    同一时间,树林的竹屋中,江承烨不止一次的失眠。

    舒适的罗汉九龙床上有软软的靠枕和被褥,江承烨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半晌,他掀开云被撑着身子坐起,捞起一边放着的火折子,将床头的油灯点亮。

    竹屋中渐渐变得亮起来。

    自从他重新回来,封千味和小武自然又住回了边边角角的卧室,江承烨微微低头,方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穿着在何如意家中穿着的粗布衣裳,一直未换下。

    有月光从窗户缝中洒进来,江承烨看着那一地银霜,竟有些出神。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她……会不会来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