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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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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千万去不得。那猴爪山里住着一群凶神恶煞,任谁走近离

    山五里,休想保得性命。”郭、黄二人对望一眼,点了点头。

    黄蓉道:“那猴爪山共有五个山峰,就像猴儿的手掌一般,是

    么?”店小二喜道:“是啊!原来姑娘早知道啦!那可不是小

    人说的。这五个山峰生得才叫奇怪。”郭靖忙问:“怎样?”店

    小二道:“那五座山峰排列得就和五根手指一模一样,中间的

    最高,两旁顺次矮下来。这还不奇,最奇的是每座山峰又分

    三截,就如手指的指节一般。”黄蓉跳了起来,叫道:“第二

    指节,第二指节。”郭靖大喜,也叫:“正是,正是。”店小二

    却是不知所云,呆呆的望着两人。黄蓉详细问了入山途径,把

    银子给了他,店小二欢天喜地的去了。

    黄蓉站起身来,道:“靖哥哥,走罢。”郭靖道:“此去不

    过六十余里,小红马片刻即至,咱们白日上去拜山为是。”黄

    蓉笑道:“拜甚么山?去盗书。”郭靖叫道:“是啊!我真傻,

    想不到这节。”

    两人不欲惊动店中诸人,越窗而出,悄悄牵了红马,依

    着店小二指点的途径,向东南方驰去。山路崎岖,道旁长草

    过腰,极是难行,行得四十余里,已远远望见五座山峰耸天

    入云。小红马神骏无俦,不多时便已驰到山脚。

    此时近看,但见五座山峰峭兀突怒,确似五根手指竖立

    在半空之中。居中一峰尤见挺拔。郭靖喜道:“这座山峰和那

    画中的当真一般无异,你瞧,峰顶不都是松树?”黄蓉笑道:

    “就只少个舞剑的将军。靖哥哥,你上去舞一会剑罢。”郭靖

    笑道:“就可惜我不是将军。”黄蓉道:“要做将军还不容易?

    将来成吉思汗……”说到这里,便即住口。郭靖明白她本来

    要说甚么话,转过了头,不敢望她的脸。

    两人将红马与双雕留在山脚之下,绕到主峰背后,眼见

    四下无人,施展轻功,扑上山去,行了数里,山路转了个大

    弯,斜向西行。两人顺路奔去,那道路东弯西曲,盘旋往复,

    好不怪异,走了一顿饭时分,前面密密麻麻的尽是松树。

    两人停步商议是径行上峰,还是入林看个究竟,刚说得

    几句,忽见前面林中隐隐透出灯光。两人打个招呼,放轻脚

    步,向灯火处悄悄走近。行不数步,突然呼的一声,路旁大

    树后跃出两名黑衣汉子,各执兵刃,一声不响的拦在当路。

    黄蓉心想:“若是交手惊动了人,盗书就不易了。”灵机

    一动,从怀中取出裘千仞的那只铁掌,托在手中,走上前去,

    也是一言不发。两名汉子向铁掌一看,脸上各现惊异之色,躬

    身行礼,闪在道旁。黄蓉出手如电,竹棒突伸,轻轻两颤,已

    点中二人x道,抬腿将二人踢入长草丛中,直奔灯火之处。

    走到临近,见是一座五开间的石屋,灯火从东西两厢透

    出,两人掩到西厢,只见室内一只大炉中燃了洪炭,煮着热

    气腾腾的一镬东西,镬旁两个黑衣小童,一个使劲推拉风箱,

    另一个用铁铲翻炒镬中之物,听这沙沙之声,所炒的似是铁

    沙。一个老头闭目盘膝坐在锅前,对着锅中腾上来的热气缓

    吐深吸。这老头身披黄葛短衫,正是裘千仞。只见他呼吸了

    一阵,头上冒出腾腾热气,随即高举双手,十根手指上也微

    有热气袅袅而上,忽地站起身来,双手猛c入镬。那拉风箱

    的小童本已满头大汗,此时更是全力拉扯。裘千仞忍热让双

    掌在铁沙中熬炼,隔了好一刻,这才拔掌,回手拍的一声,击

    向悬在半空的一只小布袋。这一掌打得声音甚响,可是那布

    袋竟然纹丝不动,殊无半点摇晃。

    郭靖暗暗吃惊,心想:“看这布袋,所盛铁沙不过一升之

    量,又用细索凭空悬着,他竟然一掌打得布袋毫不摇动。此

    人武功深厚,委实非同小可。”黄蓉却认定他装模作样,又是

    在捣鬼欺人,若非要先去盗书,早已出言讥嘲了。

    两人见他双掌在布袋上拍一会,在镬中熬一会,熬一会

    又拍一会,再无别般花样,黄蓉想看出裘千仞铁镬中、手指

    上的热气到底是怎生弄将出来,看了半天,不知他古怪窍门

    的所在,心想:“倘若二师父到来,定能一出手便戳穿这老骗

    子的把戏,我可是甘拜下风。”于是掩到东厢窗下,向里窥探,

    这一看又是一惊。

    原来房中坐着一男一女,却是杨康与穆念慈。郭靖与黄

    蓉都大为诧异:“怎地穆姊姊竟会也在这里?”但听杨康正花

    言巧语,要骗她早日成亲。穆念慈却坚说要他先杀完颜洪烈,

    报了父母之仇,方能叙儿女之情。杨康道:“好妹子,你怎地

    如此不识大体?”穆念慈奇道:“我不识大体?”杨康道:“是

    啊!想那完颜洪烈防护甚周,以我一人之力,岂能轻易下手?

    你做了我媳妇,我假意带你去拜见翁舅,那时两人联手,自

    然大功可成。”穆念慈见他说得有理,低首沉吟,灯光下双颊

    晕红。杨康见她已有允意,握住她的左手,轻轻抚摸,左手

    伸过去搂住了她的纤腰。

    黄蓉再也忍耐不住,正待出言揭破他的y谋,只听身后

    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是谁擅自上我山来?”郭黄一齐回首,

    月光下看得明白,不是裘千仞是谁?以往见到裘千仞,见他

    虽然自高自大,装模作样,眼神中的油腔滑调却总是掩饰不

    住,此刻却见他神色俨然,威严殊不可犯。黄蓉不由得一怔,

    心想:“这老儿到了自己山上,架子更是摆得十足。是了,他

    定是早就发觉我们到了山上,他在铁镬中搞那玩意,不是做

    给我们看的吗?”于是笑道:“裘老爷子,我跟你请安来啦。七

    日之约没误期么?”裘千仞怒道:“甚么七日之约?胡说八道!”

    黄蓉笑道:“咦,怎么转眼就忘了?你闹肚子的病根儿好了罢?

    要是还没好,不如去请大夫治好了再跟我动手,免得……嘻

    嘻!”

    裘千仞更不答话,一声长啸,双掌猛往黄蓉左右双肩拍

    去。黄蓉笑嘻嘻的并不理会,不闪不避,有心要叫软猬甲上

    的尖刺在他掌上刺下十多个窟窿,只听得郭靖惊叫:“蓉儿闪

    开。”耳旁一股劲风过去,知道郭靖出手侧击敌人,只觉肩上

    两股巨力同时撞到,欲待趋避,已自不及,身不由主的往后

    摔去,人未着地,气息已闭。

    裘千仞掌心与她猬甲尖刺一触,也已受伤不轻,双掌流

    血,心下惊怒交集,眼见郭靖掌到,急忙回掌横击。两人掌

    力相交,砰砰两声,各自退出三步。只不过裘千仞稳稳站住,

    郭靖却身子连晃了两下,这一掌既交,双方可说高下已判,昨

    晚在君山借着丐帮弟子的身子较劲,两人似乎打成了平手,然

    而那是由于郭靖出手中带着天罡北斗阵的巧劲,此刻硬碰硬

    的比拚,毕竟还是输了一筹。郭靖关切黄蓉,哪肯恋战,忙

    俯身抱她起来,却听背后风声飒然,敌人又攻了过来。

    郭靖左手抱住黄蓉,更不回身,右手一招“神龙摆尾”向

    后挥去,这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救命绝招,他在情急之下使将

    出来,更是威力倍增。裘千仞与他掌力一交,不由得身子也

    是微微一晃,又见掌心刺破处着实疼痛,只怕黄蓉身上所藏

    尖刺中喂有毒药,忙举掌在月光下察看,见血色鲜红,略觉

    放心。

    郭靖乘他迟疑之际,抱起黄蓉,拔步向峰顶飞跑,只奔

    出数十步,猛听得身后喊声大作,回头下望,但见无数黑衣

    汉子高举火把大呼追来。郭靖后无退路,只得向峰顶攀援而

    上,忙乱中一探黄蓉鼻息,却无呼吸,急叫:“蓉儿,蓉儿!”

    始终未闻回答。只这么稍有稽迟,裘千仞与帮中十余高手已

    追得相距不远。郭靖心想:“若凭我一人,硬要闯下山去,原

    亦不难,只是蓉儿身受重伤,却难犯此险。”

    当下足底加快,再不依循峰上小径,径自笔直的往上爬

    去。他在大漠悬崖上练过爬山轻功,抄的又是近路,过不多

    时已将追兵抛远。他足下不停,将脸挨过去和黄蓉脸颊相触,

    觉到尚甚温暖,稍感放心,叫了几声,黄蓉却仍不答应,抬

    头见离峰顶已近,心想这山峰周围不广,此时四下里必已被

    敌人团团围住,且找个歇足所在,救醒蓉儿再说。上下左右

    一望,见左上方二十余丈处黑黝黝的似有一个dx,当即提

    气窜去,奔到临近,果然是个山d,d口砌似玉石,修建得

    极是齐整。

    郭靖也不理d内有无埋伏危险,直闯进去,将黄蓉轻轻

    放在地下,将右手放在她后心“灵台x”上,助她顺气呼吸。

    只听得山腰里铁掌帮的帮众愈聚愈多,喊声大振,郭靖却充

    耳不闻,此时纵然有千军万马冲到跟前,他也要先救醒黄蓉,

    再作理会。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黄蓉“嘤”的一声,悠悠醒来,低

    声叫道:“我胸口好疼。”

    郭靖大喜,慰道:“蓉儿别怕,你在这里歇一阵。”走到

    d口。横掌当胸,决心拚死抗敌护她,可是放眼下望,不由

    得惊奇万分。只见山腰里火把结成了整整齐齐的一道火墙,离

    山d约有里许之遥,各人面目依稀可辨,当先一人身披葛衫,

    正是裘千仞。但众人双脚宛如钉牢在地下一般,尽管咆哮怒

    骂,却不再上前一步。

    望了一阵,猜不透众人闹的是甚么玄虚,回进d来,俯

    身去看黄蓉,忽声身后擦擦两声,似是脚步声响。郭靖大惊,

    先回掌护住后心,再挺腰转身,但那d黑沉沉的望不见底,不

    知里面藏的是人是怪。郭靖喝道:“是谁?快出来。”d里先

    传出他呼喝的回声,静了半晌,忽听传出几下咳嗽,一声大

    笑,听来不由得令人毛骨竦然,竟然便似裘千仞的声音。

    郭靖晃亮火折,只见d内大踏步走出一人,身披葛衫,手

    执蒲扇,白须皓发,正是铁掌水上飘裘千仞。郭靖一惊非小,

    适才明明见到他在山腰里率众叫骂,怎么一转眼之间竟已到

    了山d之内?霎时之间,只觉背上凉飕飕地,竟已吓出了一

    身冷汗。

    只听裘千仞哈哈笑道:“两个娃娃果然不怕死,来找爷爷,

    好得很!胆子不小,挺有骨气,好得很!”突然脸一板,眉目

    间犹似罩上一层严霜,喝道:“这是铁掌帮的禁地,入者有死

    无生,两个娃娃活得不耐烦了?”郭靖心中正琢磨他这话的用

    意,却听黄蓉轻声道:“既是禁地,你怎么又入来啦?”裘千

    仞登时现出尴尬神色,随即收住,说道:“爷爷有要事在身,

    可没闲功夫跟你娃娃们扯淡。”说着抢步出d。

    郭靖见他快步掠过身旁,只怕他猛下毒手,伤了黄蓉,心

    想:“此时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双手齐出,猛往他肩

    头击去,料他必要回掌挡架,那就立时以肘锤撞击他的前胸。

    这一招武功是妙手书生朱聪所授,先着击肩乃虚,后着肘锤

    方实,妙在后着含蕴不露,敌人不易识破。他先着击出,裘

    千仞果然回掌挡架,郭靖两臂一挺,肘锤正要撞出,突觉对

    方双掌挡来软弱无力,全不似适才交锋时那般劲在掌先的上

    乘功夫。郭靖手上变招远比心中想事为速,心中尚未决定该

    当如何,双手顺势抓出,已将他两手手腕牢牢拿住。

    裘千仞用力挣扎,却哪里挣得出他的掌握?他不挣也还

    罢了,这一挣更显露了他武功浅薄。郭靖再无怀疑,两手一

    放一拉,待裘千仞被这一拉之势牵动,跌跌撞撞的冲将过来,

    顺手便点了他胸口的“y都x”。裘千仞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说道:“我的小爷,这当口性命交关,你何苦和我闹着玩儿?”

    只听得山腰中帮众的喊声更加响亮,想来其余四峰中的

    帮众也已纷纷赶到。郭靖道:“你好好送我们下山去。”裘千

    仞皱眉摇头道:“我自己尚且性命不保,怎能送你们下山?”郭

    靖道:“你叫你徒子徒孙让道,到了山下,我自然给你解开x

    道。”裘千仞愁眉苦脸,说道:“我的小爷,你老磨着我干么?

    你到d口去瞧瞧就明白啦。”

    郭靖走到d口,向下望去,不由得惊得呆了,但见裘千

    仞手挥蒲扇,正站在帮众之前,向着d口顿足而骂。郭靖急

    忙回头,却见裘千仞仍是好端端的卧在地下,奇道:“你……

    你……怎么有两个你?”

    黄蓉低声道:“傻哥哥,你还不明白,有两个裘千仞啊,

    一个武功高强,一个却就会吹牛。他俩生得一模一样。这是

    个净长着一张嘴的。”郭靖又呆了半晌,这才恍然大悟,向裘

    千仞道:“是不是?”

    裘千仞苦着脸道:“姑娘既说是,就算是罢。我们俩是双

    生兄弟,我是哥哥。本来武功是我强,后来我兄弟的武功也

    就跟着了不得起来啦。”郭靖道:“那么到底谁是裘千仞?”裘

    千仞道:“名字不同,又有甚么关系?是我叫千仞还是他叫千

    仞,不都一样?咱俩兄弟要好,从小就合用一个名儿。”郭靖

    道:“快说,到底谁是裘千仞?”黄蓉道:“那还用问?自然他

    是冒充字号的。”郭靖道:“哼,老头儿,那么你叫甚么?”

    裘千仞挨不过,只得道:“记得先父也曾给我另外起过一

    个名儿,叫甚么‘千丈’。我念着不好听,也就难得用它。”郭

    靖一笑,道:“哈,那你就是裘千丈,不用赖啦。”裘千丈面

    不红,耳不赤,洋洋自如,说道:“人家爱怎生叫就怎生叫,

    你管得着么?十尺为丈,七尺为仞,倒还是‘千丈’比‘千

    仞’长了三千尺。”黄蓉道:“我瞧你倒是改名为千分、千厘

    好些。”

    郭靖道:“怎么他们尽在山腰里呐喊,却不上来?”裘千

    丈道:“不得我号令,谁敢上来?”郭靖将信将疑。黄蓉却道:

    “靖哥哥,不给他些好的,谅这狡猾老贼也不肯吐露真情。你

    点他‘天突x’!”郭靖依言伸指点去。

    这“天突x”乃属奇经八脉中的y维脉,系在咽喉之下,

    “璇玑x”上一寸之处,是y维任脉之会,一被点中,裘千丈

    只觉全身皮下似有千万虫蚁乱爬乱咬,麻痒难当,连叫:“啊

    唷,啊唷,你……你这不是坑死人么?作这等y贼损人勾当。”

    郭靖道:“快回答我的话,那就给你解了。”裘千丈叫道:“好

    罢,爷爷拗不过你这两个娃娃。”当下忍着麻痒,把真情说了

    出来。

    原来裘千丈与裘千仞是同胞挛生兄弟,幼时两人性情容

    貌,全无分别。到十三岁上,裘千仞无意之间救了铁掌帮上

    官帮主的性命。那上官帮主感恩图报,将全身武功倾囊相授。

    裘千仞到得二十四岁时,功夫浸寻有青出于蓝之势,次年上

    官帮主逝世,临终时将铁掌帮帮主之位传了给他。裘千仞非

    但武功惊人,而且极有才略,数年之间,将原来一个小小帮

    会整顿得好生兴旺,自从“铁掌歼衡山”一役将衡山派打得

    一蹶不振之后,铁掌水上飘的名头威震江湖。当年华山论剑,

    王重阳等曾邀他参预。裘千仞以铁掌神功尚未大成,自知非

    王重阳敌手,故而谢绝赴会,十余年来隐居在铁掌峰下闭门

    苦练,有心要在二次论剑时夺取“武功天下第一”的荣号。

    此时裘千丈的生性与兄弟已全然不同,一个武艺日进,一

    个自愧不如之余,愈来愈爱吹牛骗人。一个隐居深山,一个

    乘势打起兄弟的招牌在外招摇。郭靖与黄蓉在归云庄、临安

    府等地所遇到的是裘千丈,而在君山、铁掌山所遇的却是裘

    千仞。只因二人容貌打扮一般无异,黄蓉一个托大,竟为裘

    千仞铁掌震伤。

    这铁掌山中指峰是铁掌帮历代帮主埋骨之所在,帮主临

    终时自行上峰待死。帮中有一条极严厉的帮规,任谁进入中

    指峰第二指节的地区以内,决不能再活着下峰。若是帮主丧

    命在外,必由一名帮中弟子负骨上峰,然后自刎殉葬,帮中

    弟子都认是极大荣耀。郭靖背着黄蓉,慌不择路,误打误撞

    的闯入了铁掌帮圣地,是以帮众只管忿怒呼叫,却不敢触犯

    禁条,追上峰来。连帮主裘千仞自己,空有一身武功,也惟

    有高声叫骂而已。

    那裘千丈却何以又敢来到石室之中?原来铁掌帮每代帮

    主临终之时,必带着他心爱的宝刀宝剑、珍物古玩上峰,一

    代又复一代,石室中宝物自是不少。裘千丈数月来累累受辱,

    自思艺不如人,但若有几件削铁如泥的利刃,临敌交锋之时

    自可威力大增,想到郭、黄日内就要找上山来,遇上时如何

    抵敌?于是冒着奇险,偷入石室盗宝,料想铁掌帮中无人敢

    上中指峰第二指节的禁地,决计无人发觉,岂道无巧不巧,偏

    偏遇上了二人。

    郭靖听他说完,沉吟不语,心想:“此处既是禁地,敌人

    谅必不敢近,但这山峰穿云c天,四下无路可走,如何得

    脱此难?”黄蓉忽道:“靖哥哥,你到里面探探去。”郭靖道:

    “我先瞧瞧你的伤势。”打火点燃一根枯柴,解开她肩头衣服

    和猬甲,只见雪白的双肩上各有一个乌黑的五指印痕,受伤

    实是不轻,若非身有猬甲相护,这两掌已要了她的性命。郭

    靖心想:“欧阳锋与裘千仞的功力在伯仲之间,当日恩师硬接

    西毒的蛤蟆功,蓉儿好在隔了一层猬甲至宝,但恩师的功夫

    与蓉儿却又大不相同。看来蓉儿此伤与恩师所受的不相上下,

    实是难以痊可的了。”手中执着枯柴,呆呆出神。

    裘千丈大叫:“娃娃说话是放p么?还不给爷爷解开x道?

    这般又麻又痒,有谁抵得住了?你倒自己点了这x道试试。”

    郭靖想着黄蓉的伤势,竟没听见。

    黄蓉微微一笑,道:“傻哥哥,你急甚么?给老头儿解了

    x道罢。”郭靖这才觉醒,过去解开了他的“天突x”。裘千

    丈身上麻痒渐止,可是“y都x”仍被闭住,躺在地下只有

    吹胡子突眼珠的份儿。

    郭靖找了一根两尺来长的松柴,燃着了拿在手中,道:

    “蓉儿,我进去瞧瞧,你独自在这儿,可害怕么?”黄蓉身上

    冷一阵、热一阵,实是疼痛难当,只是怕郭靖担忧,强作笑

    容道:“有老头儿陪着,我不怕,你去罢。”

    郭靖高举松柴,一步步向内走去,转了两个弯,前面赫

    然现出一个极大的dx。这石d系天然生成,较之外面人工

    开凿的石室大了十来倍。放眼瞧去,d内共有十余具骸骨,或

    坐或卧,神态各不相同,有的骸骨散开在地,有的却仍具完

    好人形,更有些骨坛灵位之属。每具骸骨之旁都放着兵刃、暗

    器、用具、珍宝等物。郭靖呆望半晌,心想:“这十多位帮主

    当年个个是一世之雄,今日却尽数化作一团骸骨,总算大伙

    儿有伴,倒也不嫌寂寞。对,这法儿挺好,胜过独个儿孤零

    零的埋在地下。”

    他见到各种宝物利器,却如不见,只是挂着黄蓉,正要

    转身退出,忽见dx东壁一具骸骨的身上放着一只木盒,盒

    上似乎有字。他走上数步,拿松柴凑近照去,只见盒上刻着

    “破金要诀”四字,他心中一动:“说不定这就是岳武穆王的

    遗书了。”伸左手去拿木盒,轻轻一拉,只听得喀喀数声,那

    骸骨突然迎头向他扑将下来。

    郭靖一惊,急向后跃,那骸骨扑在地下,四下散开。

    郭靖拿了木盒,奔到外室,将松柴c入地下孔隙,扶起

    黄蓉,在她面前将木盒揭开,盒内果然是两本册子,一厚一

    薄。郭靖拿起面上那本薄册,翻了开来,原来是岳飞历年的

    奏疏、表檄、题记、书启、诗词。郭靖随手翻阅,但见一字

    一句之中,无不忠义之气跃然,不禁大声赞叹。黄蓉低声道:

    “你读一段给我听。”

    郭靖顺手一翻,见一页上写着“五岳祠盟记”五字,于

    是读道:“自中原板荡,夷狄交侵,余发愤河朔,起自相台,

    总发从军,历二百余战。虽未能远入荒夷,洗荡巢x,亦且

    快国雠之万一。今又提一旅孤军,振起宜兴。建康之战,一

    鼓败虏,恨未能使匹马不回耳。故且养兵休卒,蓄锐待敌,嗣

    当激励士卒,功期再战,北逾沙漠,喋血虏廷,尽屠夷种,迎

    二圣归京阙,取故土下版图,朝廷无虞,主上奠枕,余之愿

    也。河朔岳飞题。”

    这篇短记写尽了岳飞一生的抱负。郭靖识字有限,但胸

    中激起了慷慨激昂之情,虽然有几个字读错了音,竟也把这

    篇题记读得声音铿锵,甚是动听。

    若是当日在归云庄上,裘千丈少不免要讥讽几句,说岳

    飞不识时务,一片愚忠,于国于民皆无补益,但此刻身上x

    道未解,只要有一言惹恼了郭靖,他多半又会再点自己的

    “天突x”,岳飞是不是识时务并不相干,自己却非大大的识

    时务不可,当下连连点头,赞道:“文章做得好,读也读得好,

    英雄文章英雄读,相得益彰。”

    黄蓉叹道:“怪不得爹爹常说,只恨迟生了数十年,不能

    亲眼见到这位大英雄。你再读读他的诗词。”郭靖顺次读了几

    首,《满江红》、《小重山》等词黄蓉是熟知的,《题翠光寺》、

    《赠张完》等诗她却从未见过。

    山腰间铁掌帮的喊声不歇,郭靖让黄蓉枕在自己腿上,藉

    着松柴火光,朗声诵读岳飞的遗诗道:“题目是《题鄱阳龙居

    寺》:“巍石山前寺,林泉胜复幽。紫金诸佛相,白雪老僧头。

    潭水寒生月,松风夜带秋。我来嘱龙语,为雨济民忧。”只听

    得风动林木,山谷鸣响,黄蓉骤感寒意,偎在郭靖怀中。郭

    靖出神道:“岳武穆王念念不忘百姓疾苦,这才是真英雄大豪

    杰啊。”

    黄蓉嗯了一声,微笑道:“大英雄的诗,小英雄来读,旁

    边还有一位老英雄躺在地下听着,那更是锦上添花。”问郭靖

    道:“另一本册子里写着些甚么?”郭靖拿起看了几行,喜道:

    “这……这只怕便是岳武穆王亲笔所书的兵法。完颜洪烈那j

    贼作梦也想着的,就是这部书了。天幸没叫那j贼得了去。”

    只见第一页上写着十八个大字,曰:“重搜选,谨训习,公赏

    罚,明号令,严纪律,同甘苦。”

    正待细看,忽然山腰间铁掌帮徒喊声陡止,四下里除了

    山巅风响,更无半点声息。这些时候中帮众的叫骂声、呐喊

    声始终不断,此刻忽尔停歇,反觉十分怪异。

    郭靖与黄蓉侧耳侧听,过了片刻,静寂中隐隐传来噼噼

    拍拍的柴草燃烧之声,只听裘千丈连珠价叫起苦来,叫道:

    “今日爷爷这条老命,送在你这两个小娃娃手中了。”情急之

    下,把“大英雄”又叫作“小娃娃”了。郭靖抢出门去,只

    见几排火墙正烧上峰来。这山峰四周围是密林长草,这一着

    火,转眼间便要成为一片火海。

    郭靖立时省悟:“他们不敢进入禁地,便使火攻。山d中

    无着火之物,不致焚毁,可是咱们三个却要活活的给烤成焦

    炭了。”急忙回身抱起黄蓉,只听裘千丈躺在地下破口大骂,

    于是在他腰眼里轻轻踢了两脚,解开他的x道,让他自行逃

    走,将木盒和两本册子揣在怀里,不敢逗留,径往峰顶爬去。

    那石x是在中指峰的第二指节,离峰顶尚有数十丈之遥。

    郭靖凝神提气,片刻之间攀登峰顶。裘千丈也跟着一步步的

    挨上来。郭靖回头向下望去,见火焰正缓缓烧上,虽然一时

    不致便到,但终究是难以脱身,不由得长叹一声。

    黄蓉忽道:“岳武穆王名飞,字鹏举,咱们来个雕举,好

    不好?”郭靖问道:“甚么雕举?”黄蓉道:“叫雕儿负了咱们

    飞下去啊。”

    一听此言,郭靖喜得跳起身来,叫道:“那当真好玩得紧。

    我唤雕儿上来。只不知雕儿有没这个力气。”黄蓉叹道:“反

    正是死,也只得冒险一试了。”郭靖当下盘膝坐定,凝聚中气,

    在丹田盘旋片刻,然后从喉间一吐而出,啸声远远传了出去,

    这正是马钰当年授他的全真派玄门内功,他修习《九y真

    经》之后,功力更是精进。这中指峰自峰顶至峰脚相距何止

    数里,但啸声发出,过不多时便白影临空,双雕在月光下御

    风而至,停在二人面前。

    郭靖替黄蓉解下身上软猬甲,扶她伏在雌雕背上,怕她

    伤后无力扶持,用衣带将她身子与雕身缚住,然后自己伏上

    雄雕之背,搂住雕颈,口中一声呼啸,双雕振翅而起。两人

    斗然凭虚临空,但双雕一飞离地,立感平稳异常。郭靖初时

    还怕自己身子重,那雕儿未必负荷得起,岂知那白雕双翅展

    开,竟然并无急堕之像。

    黄蓉究是小孩心性,心想这是天下奇观,可得让裘千丈

    那老儿瞧个仔细,于是轻拉雕颈,要它飞向裘千丈身旁。雌

    雕依命飞近。裘千丈正自慌乱,眼见之下,不禁又惊又羡,叫

    道:“好姑娘,也带我走罢。大火便要烧上来,老儿可活不成

    啦!”

    黄蓉笑道:“我这雕儿负不起两人。你求你弟弟救你,不

    就成啦?你比他多三千尺,他非听你号令不可。”轻拍雕颈,

    转身飞开。裘千丈大急,叫道:“好姑娘,你瞧我这玩意儿有

    趣不?”黄蓉好奇心起,拉雕回头,要瞧瞧他有甚么玩意。哪

    知裘千丈突然和身向前猛扑,飞离山峰,向黄蓉背上抱去。他

    深知若是冲下峰去,纵能脱出火圈,但私入禁地,犯了帮中

    严规,莫说是帮主的兄弟,纵是帮主本人,也未必能够活命,

    这时便想再深入石d避火,来路也被大火阻断,是以不顾一

    切的要抢上雕背逃走。

    那白雕虽然神骏,究竟负不起两人,黄蓉被裘千丈一抱

    住,白雕立时向峰下深谷急落。那雕双翅用力扑打,始终支

    持不住。裘千丈抓住黄蓉后心,用力要将她摔下雕背,但她

    身子用衣带缚在雕上,急切间摔她不下。黄蓉手足被缚,也

    是难以回手。眼见二人一雕都要摔入深谷,粉身碎骨。

    铁掌帮帮众站在山腰看得明白,个个骇得目瞪口呆,做

    声不得。

    正危急间,那雄雕负着郭靖疾扑而至,钢喙啄去,正中

    裘千丈顶门。那老儿斗然间头顶剧痛,伸手抵挡,就只这么

    一松手,已一连串的筋斗翻将下去,长声惨呼从山谷下传将

    上来。

    雌雕背上斗轻,纵吭欢唳,振翅直上。双雕负着二人,比

    翼北去。

    注:岳飞《满江红》词脍炙人口,但不见于宋人记

    载。岳飞之孙岳珂编集《金陀萃编》及《经进家集》,遍

    录岳飞之诗文奏章,此词并未收入。此词最早见于明人

    著作,有人疑为明人伪作。惟消闲说部于此不必深究,故

    仍假定为岳飞所作。

    第二十九回黑沼隐女

    郭靖在雕背连声呼叫,召唤小红马在地下跟来。转眼之

    间,双雕已飞出老远。雌雄双雕形体虽巨,背上负了人毕竟

    难以远飞,不多时便即不支,越飞越低,终于着地。郭靖跃

    下雕背,抢过去看黄蓉时,见她在雕背上竟已昏迷过去,忙

    将缚着她的衣带解开,替她推宫过血。好一阵子,黄蓉才悠

    悠醒转,但昏昏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乌云满天,把月亮星星遮得没半点光亮,郭靖死里

    逃生,回想适才情景,兀自心有余悸,双手抱着黄蓉站在旷

    野之中,只觉天地茫茫,不知如何是好。却又不敢呼召小红

    马,生怕裘千仞闻声先至。

    呆立半晌,只得信步而行,举步踏到的尽是矮树长草,哪

    里有路?每走一步,荆棘都钩刺到小腿,他也不觉疼痛,走

    了一阵,四周更是漆黑一团,纵然尽力睁大眼睛,也是难以

    见物,当下一步一步走得更慢,只恐一个踏空,跌入山沟陷

    坑之中,但怕铁掌帮众追来,却也不敢停步。这般苦苦走了

    二里有余,突然左首现出一颗大星,在天边闪闪发光。他凝

    神望去,想要辨别方向,看出原来并非天星,而是一盏灯火。

    既有灯火,必有人家。郭靖好不欣喜,加快脚步,笔直

    向着灯火赶去,急行里许,但见黑森森的四下里都是树木,原

    来灯火出自林中。可是一入林中,再也无法直行,林中小路

    东盘西曲,少时忽然失了灯火所在,密林中难辨方向,忙跃

    上树去眺望,却见灯火已在身后。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郭靖接连赶了几次,头晕眼花,始终走不近灯火之处,双雕

    一马也不知到了哪里,他这时已知是林中道路作怪,欲待从

    树顶上踪跃过去,黑暗中却看不清落足之处,又怕树枝擦损

    了黄蓉。但若不去投宿,总不能在这黑森林中坐待天明,心

    想别这般没头蝇般瞎撞,且定一定神再说,当下站着调匀呼

    吸,稍歇片刻。

    这时黄蓉神智已然清醒,被郭靖抱着这么东转西弯乱闯

    直奔,虽然瞧不到周遭情势,却已摸清林中道路,轻声道:

    “靖哥哥,向右前方斜角走。”郭靖喜道:“蓉儿,你还好吗?”

    黄蓉嗯了一声,没力气说话。郭靖依言朝右前方斜行,黄蓉

    默默数着他的脚步,待数到十七步,道:“向左走八步。”郭

    靖依言而行。黄蓉又道:“再向右斜行十三步。”

    一个指点,一个遵循,二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之中

    曲折前行。刚才郭靖这般一阵来回奔行,黄蓉已知林中道路,

    乃是由人工布置而成。黄药师五行奇门之术极尽精妙,传给

    了女儿的也有几成。林中道路愈是奇幻,她愈能闭了眼睛说

    得清清楚楚,若是天然路径,她既从未到过,在昏黑之中,纵

    是一条最平坦无奇小径却也辨认不出了。

    这般时而向左,时而转右,有时更倒退斜走数步,似乎

    越行越是迂迴迢遥,岂知不到一盏茶时分,灯火赫然已在眼

    前。

    郭靖大喜,向前直奔。黄蓉急叫:“别莽撞!”郭靖“啊

    哟”一声,双足已陷入泥中,直没至漆,急忙提气后跃,硬

    生生把两只脚拔了出来,一股污泥的臭味极是刺鼻,向前望

    去,眼前一团茫茫白雾裹着两间茅屋,灯光便从茅屋中s出。

    郭靖高声叫道:“我们是过往客人,生了重病,求主人行

    个方便,借地方歇歇,讨口汤喝。”过了半晌,屋中寂然无声,

    郭靖再说了一遍,仍是无人回答。说到第三遍后,方听得茅

    屋中一个女人声音说道:“你们既能来到此处,必有本事进屋,

    难道还要我出来迎接吗?”语声冷淡异常,显是不喜外人打扰。

    若在平时,郭靖宁可在林中露宿一宵,也不愿故意去惹

    人之厌,此时却是救伤要紧,然见眼前一大片污泥,不知如

    何过去,当下低声与黄蓉商量。

    黄蓉想了片刻,道:“这屋子是建在一个污泥湖沼之中。

    你瞧瞧清楚,那两间茅屋是否一方一圆。”郭靖睁大眼睛望了

    一会,喜道:“是啊!蓉儿你甚么都知道。”黄蓉道:“走到圆

    屋之后,对着灯火直行三步,向左斜行四步,再直行三步,向

    右斜行四步。如此直斜交差行走,不可弄错。”郭靖依言而行。

    落脚之处果然打有一根根的木桩。只是有些虚晃摇动,或歪

    或斜,若非他轻功了得,只走得数步便已摔入了泥沼。

    他凝神提气,直三斜四的走去,走到一百一十九步,已

    绕到了方屋之前。那屋却无门户,黄蓉低声道:“从此处跳进

    去,在左首落脚。”郭靖背着黄蓉越墙而入,落在左首,不由

    得一惊,暗道:“果然一切都在蓉儿意料之中。”原来墙里是

    个院子,分为两半,左一半是实土,右一半却是水塘。

    郭靖跨过院子,走向内堂,堂前是个月d,仍无门扉。黄

    蓉悄声道:“进去罢,里面再没古怪啦。”郭靖点点头,朗声

    说道:“过往客人冒昧进谒,实非得已,尚请贤主人大度包容。”

    说毕停了片刻,才走进堂去。

    只见当前一张长桌,上面放着七盏油灯,排成天罡北斗

    之形。地下蹲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子,身披麻衫,凝目瞧着

    地下一根根的无数竹片,显然正自潜心思索,虽听得有人进

    来,却不抬头。

    郭靖轻轻将黄蓉放在一张椅上,灯光下见她脸色憔悴,全

    无血色,心中甚是怜惜,欲待开口讨碗汤水,但见那老妇全

    神贯注,生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一时不敢开口。

    黄蓉坐了片刻,精神稍复,见地下那些竹片都是长约四

    寸,阔约二分,知是计数用的算子。再看那些算子排成商、实、

    法、借算四行,暗点算子数目,知她正在计算五万五千二百

    二十五的平方根,这时“商”位上已记算到二百三十,但见

    那老妇拨弄算子,正待算那第三位数字。黄蓉脱口道:“五!

    二百三十五!”

    那老妇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精光闪闪,向黄

    蓉怒目而视,随即又低头拨弄算子。这一抬头,郭、黄二人

    见她容色清丽,不过四十左右年纪,想是思虑过度,是以鬓

    边早见华发。那女子搬弄了一会,果然算出是“五”,抬头又

    向黄蓉望了一眼,脸上惊讶的神色迅即消去,又见怒容,似

    乎是说:“原来是个小姑娘。你不过凑巧猜中,何足为奇?别

    在这里打扰我的正事。”顺手将“二百三十五”五字记在纸上,

    又计下一道算题。

    这次是求三千四百零一万二千二百二十四的立方根,她

    刚将算子排为商、实、方法、廉法、隅、下法六行,算到一

    个“三”,黄蓉轻轻道:“三百二十四。”那女子“哼”了一声,

    哪里肯信?布算良久,约一盏茶时分,方始算出,果然是三

    百二十四。

    那女子伸腰站起,但见她额头满布皱纹,面颊却如凝脂,

    一张脸以眼为界,上半老,下半少,却似相差了二十多岁年

    纪。她双目直瞪黄蓉,忽然手指内室,说道:“跟我来。”拿

    起一盏油灯,走了进去。

    郭靖扶着黄蓉跟着过去,只见那内室墙壁围成圆形,地

    下满铺细沙,沙上画着许多横直符号和圆圈,又写着些

    “太”、“天元”、“地元”、“人元”、“物元”等字。郭靖看得不

    知所云,生怕落足踏坏了沙上符字,站在门口,不敢入内。

    黄蓉自幼受父亲教导,颇精历数之术,见到地下符字,知

    道尽是些术数中的难题,那是算经中的“天元之术”,虽然甚

    是繁复,但只要一明其法,也无甚难处(按:即今日代数中多元多次

    方程式,我国古代算经中早记其法,天、地、人、物四字即西方代数中x、y、z、

    w四未知数)。黄蓉从腰间抽出竹棒,倚在郭靖身上,随想随在

    沙上书写,片刻之间,将沙上所列的七八道算题尽数解开。

    这些算题那女子苦思数月,未得其解,至此不由得惊讶

    异常,呆了半晌,忽问:“你是人吗?”黄蓉微微一笑,道:

    “天元四元之术,何足道哉?算经中共有一十九元,‘人’之

    上是仙,明、霄、汉、垒、层、高、上、天,‘人’之下是地、

    下、低、减、落、逝、泉、暗、鬼。算到第十九元,方才有

    点不易罢啦!”

    那女子沮丧失色,身子摇了几摇,突然一交跌在细沙之

    中,双手捧头,苦苦思索,过了一会,忽然抬起头来,脸有

    喜色,道:“你的算法自然精我百倍,可是我问你:将一至九

    这九个数字排成三列,不论纵横斜角,每三字相加都是十五,

    如何排法?”

    黄蓉心想:“我爹爹经营桃花岛,五行生克之变,何等精

    奥?这九宫之法是桃花岛阵图的根基,岂有不知之理?”当下

    低声诵道:“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

    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边说边画,在沙上画了一个

    九宫之图。

    那女子面如死灰,叹道:“只道这是我独创的秘法,原来

    早有歌诀传世。”黄蓉笑道:“不但九宫,即使四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