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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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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西部,是一条遥远而陌生的路。

    第一次看到荒野流民,对于庞大的幸存者移民团来说,无疑是一种令人极度兴奋的喜悦。他们终于发现,在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同类存活。尽管他们的状态看上去并不好:营养不良,衣衫褴褛,眼睛里释放出不信任与哀求的成份,无论男人、女人、孩子,都用不怀好意与贪婪的目光,惊恐而戒备地偷偷打量着这些自己的同类。

    经验和教训,都需要鲜血书写。

    入夜,负责警戒的卫兵首先发现异动。枪击,呐喊,尖叫,咆哮混乱过后,被邀加入移民团的数十流民,不是被杀就是四散逃亡。另外,在一辆装甲运输车的角落,发现了另外四名女性平民的尸体。她们被锐器切割得七零八落,四肢、腰臀、肩背上的肌r被活活割掉,只剩下被剃刮得非常干净的骨头。心脏、肝肾等脏器表面,有明显被啃嚼过的痕迹,加上残留在身体最下端以及弃尸角落里发现的大量种种迹象均表明,她们在死前遭受过暴力性侵犯。而那些来自荒野的流浪者,显然是把她们当作食物。

    不,不仅仅是她们。应该是整个移民团中所有活着的人。

    齐越和方雨洁曾经接受过林翔的纯血改造,他们也是幸存者当中最早获得进化能力的寄生士。单就对外界事物的敏锐感与探测能力而言,他们拥有普通人无法相比的优势。但无论战前还是战后,他们都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同类相残的可怕场景。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个人的心态,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齐越变得越来越狂躁,越来越凶狠。他身上随时都携带着数百发子弹,s杀出现在视野当中,任何值得怀疑的动物。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类。

    这种毫无意义,单纯只是被恐惧和虐意控制的狂暴,很快影响了直属卫队中的数十名士兵。他们开始像齐越一样被杀光环所笼罩,最终,当车队经过一个有数百人口小型村落的时候,没有任何理由,不论老幼,村子里所有居民全部被杀。望着那一具具躺在血泊中抽搐的尸体,齐越甚至有种想要撬开死人头盖骨,生吞狂嚼热腾腾白腻脑浆的冲动。

    环境,的确能够对人类思维造成影响。在你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潜移默化,邪恶、善良、凶残、温驯所有一切均来源于自然,无法抗拒命运的人将这一切全部归于神的惩罚,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其实也是造成现实转换的因素之一。

    虐杀,对于狂热中的大脑有着强烈刺激与麻醉效果。方雨洁对此感到担忧,她不止一次与齐越就此事交谈过,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由于核爆发面积不等,各地区辐s含量差异不同,前往西部的行进路线只能选择从轻度辐s区域穿越。再加上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公路大多已经损坏,甚至必须从崎岖的野外穿行种种原因都限制着车队移动速度。为了保证移民团的安全,齐越第一次在没有与方雨洁商议过的情况下擅做主张,从林翔留下的冷藏血y中抽出二十毫升,以每毫升作为单位剂量,对手下同样数量的卫兵进行体质改造。

    争执,也由此爆发。

    狂怒中的方雨洁第一次展现出强大的寄生士力量,作为对抗,齐越丝毫不肯退让。当然,争吵的地点,选择在一处避离移民车队数公里远的山凹。战斗结果,两个人打成平手。出于对移民团安全的考虑,方雨洁同意让出百分之五十的林翔纯血由齐越保管除了食物和饮水,这也是废土世界当时已知最为珍贵的宝物。

    疯狂与凶暴没有持续太久,暴民、流民、辐s鬼、凶兽见识过越来越多变异生物之后,齐越开始从狂热中慢慢冷静下来。

    第三百九七节 梦寐

    移民团内部,形成两个相互对立,却又必须彼此依靠存在的团体。

    以齐越为首的护卫队官兵代表军方,他们同样也服从方雨洁的命令,但在指令产生冲突的时候,仍然会站在齐越一边。这部分人员数量不多,只有四百六十多名,却无一例外均为接受过纯血或者淡化y改造的异能者。连同齐越在内,寄生士数量高达二十六人。

    从进入地下基地的时候开始,方雨洁一直致力于病毒和生物研究。谁也不知道她的研究进行到何种程度?也无法探究她对于物种进化和变异能力的理解。身为女性,加之要求保证民众利益的强硬立场,她很自然地成为移民团的决策首脑。不过,出于对废土世界的陌生,以及齐越集团的失控,作为必不可少的应对手段,她同样从直属卫队当中挑选出二十名士兵改造成为寄生士。正是在这种无比奇特,却又说不上敌意或者友好的古怪状态下,移民团内部终于获得了极其微妙的平衡。最终,得以顺利抵达目的地。

    掀开尘封已久的记忆,其中丝毫没有令人感到愉快的部分。除了虐杀,就是赤ll的争权夺利。当然,无论齐越或者方雨洁,两个人都有表明自己立场绝对正确的依据。他们并不排斥对方,也从未想过以暴力手段将对手毁灭。仅仅只是为了达到目的喋喋不休的争论,拼命增强自己辖制下的力量。种族延续,已经成为借口。平等、自由等等这些令人向往的美妙字词,大概只有在文明彻底毁灭,世界重新退化成为类人猿统治的原始时代,才有可能真正实现。

    林翔默默凝视着齐越,整整数分钟后,才无比感慨地摇了摇头,说:“我原本以为能够从你这里听到一个令人热血沸腾的末世奋斗故事,却没有想到,即便是和方雨洁之间,仍然存在着无法调和的纠纷。也许这就是人类社会的本质吧”

    齐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儿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从茶几上拿过酒瓶,将自己面前已经喝空的杯子重新倒满。

    “西部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忽然,林翔问了一个颇为古怪的问题。

    齐越明显听懂了他话语当中隐藏的部分。扭动着拇指,轻轻晃了晃酒杯,沉默片刻,他慢慢抬起眼皮,用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以乌鲁木齐为中心的主要城市圈,均遭到核弹攻击。至于你从成都撤出的那几十万平民没有任何人能够撑过长达数十年的核冬天。我们赶到目的地之后,按照战前遗留下来的电子地图,在坐标位置找到了六座地下基地,以及数量庞大的仓库和储备品。它们封存完好,依靠九十八数字密码,从战前遗留下来的所有物资,全部归于我们所有”

    齐越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刚刚走进战前移民安置点的那一刻。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从楼房表面脱落的混凝土碎块,以及弯曲生锈的钢筋,构成视觉画面中占据主要成份的背景。干燥的空气中始终散发着腐臭,一望无际的戈壁,破败坍塌的房屋,废弃在路边墙角的车辆残骸,巨大三角电塔上摇晃垂挂的布幔随着视线朝远处延伸,残留在记忆深处的烙印,是几乎永恒不便的灰暗天空,还有那一团团在狂风推挤下滚动群涌,相互吞噬又迅速飘荡的黑色辐s云。

    除了自己,以及站在身边的随从,再也没有多余的人。

    荒凉,的确有一种凄凉与另类的美。然而,短暂的好奇心,瞬间已经被莫名涌上心头的恐惧彻底取代。不同于那种面对强大敌人的本能畏惧,而是对于未来茫然与绝望产生的退缩和放弃。

    那一刻,齐越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陆舆林将军宁愿接受病老致死的命运,也不愿意注s能够使他得到永恒生命的改造y和无法反抗,充满恐惧荆棘的荒野比较,死亡,的确是一种享受,一种奢侈。

    “整个移民区里没有一个人存活。几乎没有什么动物,植被数量也很少。不过,那几十万移民并没有白死。他们给我们留下了一大笔相当丰厚的遗产,也正因为如此,才逐渐发展出后来的,也就是现在你所知道的红色共和军。”

    林翔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不太确定地问:“遗产?”

    “就是那些已经死亡,腐烂以后,残留在移民区房屋之间,多达数十万具的人类骸骨。”

    齐越认真地说,特别强调了“骸骨”这个词,随即补充道:“早在旧时代,最高政府就已经在民众当中收集基因作为储备。东北、华中、西北等地,包括我们居住的地下基地内部,也保存着数量庞大的基因储备库。但是,那些生物仓库大多位置不明,许多绝密档案已经在战火中被损毁。当时,移民团车队携带的大部分物资已经消耗殆尽,食物和弹药都需要补充。返回京郊基地取回库存基因,或者在基地内部批量生产复制人,两种选择都不太现实。然而,环境因素却迫使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必须制造出足够数量的庞大群体。否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毕竟对于废土世界,我们一无所知,就像是一群被放逐到原始星球上的陌生人。”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所以,你们以那些移民的骸骨作为基础,就地批量生产复制人?”

    “那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流水线作业。必须经过严格的基因筛选和材料配比。”

    齐越喝下一大口酒,咂了咂嘴唇,说:“从骸骨当中提取基因,在培育车间生成胚胎,以人造蛋白质作为基础,经过一系列催发药物注s和渗透,最终获得拥有独立意识的合成生命体这种事情我根本无法c手,从头到尾都是方雨洁和她手下那班研究人员全程c作。根据她的研究,临时产出的复制人新陈代谢周期非常短暂,细胞组织结构也极不稳定。只有通过彼此诞生的第二代人类,才能真正继承父母双代基因,重新塑造出更加稳定的内部系统。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初代复制人其实相当于必须全部损耗的储备资源。即便有生物促长剂进行催化,真正形成群居社会,至少需要七至十年的时间。而且,基因配比具有不可重复性,更要避免近亲或者隔代婚配的情况出现从清理基地工作全部完成,到第一批复制人成体走下生产线,我们只花了不到六个月。前后总共获得了三万余名复制人,以他们为主,新的食品工厂、农场、能源提炼厂、机械车间开始逐渐建成。然而损失也非常巨大有十四名研究人员,被活活累死。”

    关于复制人体质与后代之间的细胞结构问题,林翔已经从刘宇晨和兰德沃克口中知晓了全部。尽管如此,他还是伸手拿起酒瓶,将齐越和自己的杯子倒满,高高举起,用深沉而感慨的声音说:“干一杯,为了那些已经死去和仍旧活着的人”

    “他们并没有白死。至少种群依然在繁衍,尽管辐s尚未散尽,但这毕竟是我们的星球,我们的世界。”

    “哐啷”

    清脆的玻璃碰撞,圈禁在杯中的酒y一阵晃动,谁也没有把杯子凑近唇边,而是不约而同将其倾斜,在脚下布满无数烟灰与油污的地毯上,慢慢划出两条笔直的湿痕。

    房间里再次恢复沉默。没有人想要喝酒,也没有人继续抽烟,仿佛所有一切都随着对过去的追忆,彻底凝固。

    “再说说金天正吧除了你和方博士,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家伙都应该是贯穿整个故事,不折不扣的主角”

    停顿片刻,林翔继续着自己的问题。

    齐越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林翔脸上带着d悉一切的从容和镇定,还有对迫切想要弄明白秘密的好奇。

    这已经是林翔第二次提及伟大领袖的名字。每每想起这个人,齐越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在京郊地下基地,国家社会党,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力量的小团体。

    严格来说,它甚至根本就不能被称为一个政党。充其量,不过是幸存者因为彼此利益组合之下产生的小集团。如果一定要从旧时代社会当中寻找出与之对应的形态,它更像是古惑仔电影里的“洪兴”黑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金天正其实并不明白注s入自己体内的药剂,究竟是什么东西。作为必不可少的托词,他只是从方雨洁口中得到“丙种蛋白酶”之类的解释。当然,随后身体产生的变化,与先前的解释显然并不相符。感受到初阶进化力量的同时,疑惑、焦虑、不安、猜测、恐慌他开始坐立不安,拼命想要寻找把自己当作小白鼠进行试验的“解药”,却终究无果。毕竟,在这一时期,齐越和方雨洁仍然是幸存者群体中的绝对领导者。

    从地下走出的那一瞬间,金天正同样感到迷茫和恐惧。此前在基地内部的种种举动,其中固然有相当程度的做作表现成份,但那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拥有更好的生存环境。然而,荒凉的现实,却彻底粉碎他脑海深处的最后一丝期盼。和其他人一样,他同样也在无人回应的荒野上痛苦嚎叫,双膝跪地拼命用双拳击打地面最终,只有寒冷干燥的风,让趋于疯狂边缘的滚烫大脑,渐渐地重新恢复理智。

    车队在荒野上遭遇流民,金天正亲眼目睹了那些在施暴后,被活活割裂成骨头的女人。他感到不寒而栗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可怕,吃人与杀人,这在旧时代和谐社会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就这么赤ll毫无遮掩出现在眼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意识几乎陷入停滞,从小到大接受的种种教育,在残酷现实面前丝毫没有任何作用,慷慨激昂喊上一万句“xx党万岁”,不可能比自己一双拳头更有效果。甚至,无比虔诚俯身跪地祈求马克思,也不会像《圣经》传说当中那样,先知坐在即将干枯的河边,伸手即能得到上帝派遣乌鸦送来的羊r和面饼。

    金天正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他开始在车窗前久久呆坐,望着远处荒野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思考些什么,或者,仅仅只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沉默来自身边的死亡和剧变,的确可以将人类思维瞬间击垮,将智者变成疯子。

    一个偶然的突发事件,改变了这一切。

    废土世界,最常见的就是变异生物。

    夜晚宿营,在车队附近采集可食植物的金天正,遭遇了一头体形庞大,凶猛饥饿的巨鼠。依靠注s淡化药剂产生的力量,他用双手活活拧断了巨鼠的脖子。正当他拖着死鼠准备返回营地的时候,一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影猛然从后方将他扑倒,紧接着,他只觉得肩膀一麻,某种锐利的金属针状物扎进皮r。片刻,整个人已经失去意识,昏沉沉栽倒在地面上。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及另外一个人钱子明。

    他曾经是旧时代对抗活尸的主要生化兵器研究者之一。作为一名学者,钱子明在生物病毒方面的独特见解,的确远远超乎常人。尤其是在新物种培养方面,更有着近乎疯狂的思维概念。如果生物战争依然持续,事情发展不是以核战爆发作为终结,那么他极有可能成为共和国新一代的生物权威。

    核爆,杀死了绝大部分活尸,也摧毁了整个世界。这根本不是钱子明想要的结果,绝对不是。

    从冒死接近军备实验室的一系列举动看来,他是一个带有相当投机心理的人。事实上,长期被压制的工作、生活,已经对钱子明的大脑思维造成大量负面影响。他的心理开始扭曲。战争死亡人数与他毫不相干,城市被占领与否也不是问题重点。他只想要不顾一切出人头地,他有这个资本,有这个能力唯独欠缺的,仅仅只是一个机会。

    中校军衔,共和国专家的头衔,享受正部级待遇,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持有者应该承认,钱子明在生物学方面的确拥有极其丰富的研究能力。然而,从走进地下基地的那一刻开始,他此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钱子明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衣锦还乡的种种场景他要让那些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作工具牢牢踩在脚下,肆意剥夺自己利益的厂长、书记们看看,老子就是比你们这帮肥头大耳的混蛋强。他需要从一双双惊讶与震撼的眼睛里得到承认,需要看见前妻脸上后悔莫及的痛苦,需要看到那些势利邻居呆若木j,瞠目结舌为了这个目标,他不顾一切疯狂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全身心投入对病毒的研究课题。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得到技术少将的高位。人生,其实就是权力和财富的最佳体现啊

    将军这个词,在地下基地一钱不值。

    失去奋斗目标的钱子明也曾经一度感到茫然与痛苦,从地下走出的那一天,他同样也对未来感到绝望。不过,他很快寻找到自己新的目标,新的价值所在。

    他非常羡慕齐越和方雨洁身上的异能变化。出于对废土世界无所不在的危险预测,钱子明立刻察觉到普通人与进化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他开始寻找一切机会接近方雨洁,甚至不乏求爱等等手段。目的,只有一个被列为绝对机密,林翔留下来的血。

    当时,齐越和方雨洁之间还没有产生对立。尽管如此,钱子明想要得到纯血进行“研究”的要求,遭到方雨洁的严词拒绝。她直言不讳自己与钱子明之间不可能存在爱情,至于异能者体质研究,可以在现有各种样本的基础上进行,却不可能配给哪怕一毫升纯血。

    钱子明没有开口痛骂,也没有暴跳如雷的咆哮。他默默离开,转而把目标对准移民团队中那些已经接受过体质改造的士兵,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足够的血,籍此完成对自己有利的研究。然而,在方雨洁和齐越的严格禁令下,此项计划,彻底落空。

    第三百九八节 发迹

    钱子明只能把目标锁定在金天正身上。

    这并非无的放矢根据他的秘密研究,病毒在接受血y改造发生变异的同时,会产生出一种与吞噬极其类似的“扩张”特性。如果能提取出这种具有繁殖效果的细胞,在体外进行培养,就很可能获得一种新的异化病毒。一旦和人体基因配比成功,其效果,相当于具有相同效果的体质改造药剂。

    假如刘宇晨或者兰德沃克看到这份实验报告,一定不难发现这其实就是医生联合协会最初对于强化药剂的研究方向。药剂本身的制造过程其实并不复杂,同样是以源细胞作为培养基础,最困难的部分,则是配比目标与病毒相互融合的概率。换句话说,就是基因相适性。

    钱子明无法从正规渠道获得进化人类的血y样本。当时,刚刚走出地下基地的幸存者当中,没有出现自然变异的个例。他只能通过暴力手段,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普通人无法对抗异能者。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钱子明都不是那些变异士兵的对手,更不要说是已经成为寄生士的齐越和方雨洁。很自然的,他选择了实力最为弱小,也是平民当中唯一具有变异体质的金天正。

    正面强袭,不可能有丝毫胜算。利用身为研究小组成员的便宜条件,钱子明制造出一种在短时间兼有压制与强力麻醉效果的对抗药物。由于没有样本作为参照,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推算,把药剂当中压制异能的缓释病毒尽量活性化,并且通过提升注s量的方法,使这种完全处于实验状态的东西发挥作用。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尾随,潜伏。等待金天正毫无防备的一瞬间,将所有药剂全部注入他的体内。

    缓释病毒的确发挥了预料中的效果,它们迅速破坏了变异细胞,以麻醉神经的方式使肌r无法收缩、膨胀,也自然不可能出现各种反应回避动作。猝不及防之下,金天正只觉得自己全身力量瞬间被抽取干净,所有思维一片空白,前后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成功了。

    遗憾的是,钱子明并没有得到自己希望的一切。

    荒野流民对移民团的杀戮,使守卫车队的哨兵对于周围任何微小动静,均抱以怀疑和极度敏感。金天正采集植物的位置,恰好位于一名暗哨的监控面。钱子明猛扑上前的动作,毫无疑问就是对己方成员不利的袭击。就在他狠狠推动注s器活塞,将所有药剂全部打入金天正体内的同时,哨兵也用力扣下手中步枪的扳机。直线飞行的子弹准确钻进钱子明头颅右侧,他几乎是带着掌握一切的疯狂喜悦,还有无法接受的惊愕,垂死挣扎的不甘与怨怒,瞬间死亡。

    这是一起突发事件。移民团内部借此进行了严格整肃。作为伤者,金天正躺在特护车厢接受调理。长时间的沉睡和思考,加上自己在现实中的遭遇,使他彻底抛弃脑海当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至于他在那个时候真正想到什么,酝酿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很精明,也非常狡猾”

    齐越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头,说:“我也是从这个人的前后状态变化当中,猜测出一部分他当时的心理变化。移民团进入西部地区并且获得基地控制权后,所有成员开始对各种基础设施进行修复和建设。由于人手不足,除了分布在基地外围的哨兵,其余的军人也和平民一样,对荒废已久的地面设施进行清理。那个时候,大家很团结,协作气氛也很融洽。由于在民众当中拥有很高的声望,金天正也借机大肆宣扬国家社会党的种种纲领性措施。他的方法说穿了其实并不高明,大多是套用旧时代建国初期用于东北地区的囤垦奖惩制度。可是对于当时处于惶恐迷乱的民众而言,这种极具亲和力的团结协作,的确能够消除对于未知世界带来的恐惧心理。久而久之等到第二批复制人以平民身份进行投放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民众当中具有决策权的领袖人物。”

    林翔安静而沉默地靠在沙发上,房间里的气氛慢慢变的压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安装在侧面墙壁上的排气扇在机械地转动着,发出沉闷轻微的“嗡嗡”声。

    “你一定是在想为什么我们当时不早一点动手?如果直接那这个家伙杀掉,现在也不会是这种难以收场的样子?”

    齐越干涩地笑了,他艰难地抬高手臂在空中晃了晃,说:“你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们接二连三遭遇了太多变故。离开地下,出现在眼的是一个彻底荒废的世界;和我们一样都是人类的流民,竟然以自己的同族血r为食;终于,来到了期盼已久的西部基地,映入眼帘的却是废墟、残骸、多达数十万具死者遗骨。成群结队的腐狼、游荡在荒野上的辐s鬼、凶残狰狞的巨鼠如果对这一切已经习惯,那么事情变化肯定不会按照原来的轨迹上演。但是你要知道,我们从未想象过世界会变成这种样子,我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从云端坠落到地狱的现实,不仅仅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即便是我自己,在那一刻也几乎发疯。我不能,不愿意,也根本不想接受,不承认这是真的。可是它们都是实际能够触摸到的存在,谁也不可能改变”

    “活着,就意味着责任”

    稍稍停顿片刻,齐越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驰下来,双眼直直地望着林翔,用似乎是在解释,又好像是在争辩的口气认真地说:“我们需要一个看得到光明的未来,有很多事情不可能单纯依靠一、两个人去完成。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们需要重新构成社会,创造新的文明。想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拥有一个具有凝聚与号召力量的领袖。”

    “你说的对”

    林翔轻轻点了点头,在内心深处反复品味着齐越刚刚所说的话语。片刻,又慢慢摇了摇头:“可是,这个人不一定就是金天正。可以是你,也可以是方雨洁,或者是其他某一个能够被控制,对你们也绝对服从的个体。”

    “人类往往会因无知而显得愚蠢。”

    舔了舔嘴唇,齐越叹了口气:“我和方雨洁都是军人,在旧时代,我们的所有动作,都必须首先服从于“政治”这两个字。我们不是政客,在权力争夺方面也没有什么天份。当时,稳定民众是压倒一切的首要任务。之所以用血y淡化药剂对金天正进行改造,也正是看中他在这方面拥有的能力。按照计划,我们的确是将他作为政治领袖加以培养,同时扩大在平民当中的宣传力度。以当时的环境和人员比例来看,计划本身并没有错。一旦出现变化,忠于我和方雨洁的卫队,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其灭杀金天正只有二级进化力量,根本不可能对我们造成威胁。”

    “世界的每一次变化,起因均来源于不被注意的小人物。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林翔不无讥讽地笑了笑,面部表情明显有些惋惜。

    “国家社会党的扩张速度,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迅猛。”

    齐越并没有想要否认指责的意思,他灌下一大口白酒,一边活动着下颌,一边沉重地说:“仅仅只过了两个月,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平民已经被发展成为新的党员。在他们的影响下,一部分原本忠于我们的卫队,也渐渐接受来自身边的观念诱导,思维、语言、行动方式均向他们靠拢。这种侵蚀完全在合理、合法的环境下进行,忙于量产复制人工作的我和方雨洁毫无察觉。直到首批合成生命走下生产流水线,开始第一孕期,整个基地全面新建后续设置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很多原本只需要我们两个人批准就能进行的事情,却需要在申请表格批示页面再加上金天正的名字。”

    “他的目标,远比你们想象中要庞大的多。或者应该说,这是野心膨胀的开始。”

    林翔直截了当地c入话题。

    “他的谋划和酝酿,远远超乎想象。”

    或许是说出了隐藏在内心深处封闭已久的秘密,齐越的脸色显得越来越平静:“在移民团内部获得承认之后,国家社会党员的发展重点,开始转向那些刚刚走下生产流水线的复制人。十万、二十万、三十万数字在往复叠加,因为领袖的号召,基地的建设进度有时候甚至超过百分之百。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疯狂场景每一个人脸上都闪耀着狂热,他们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忘我的工作,几乎没有什么休息时间,效率和资源使用率成倍增加。由于食物均为统一配给,自然谈不上什么报酬。所有人都在以实际行动影响身边的同伴,看不见旧时代肮脏卑鄙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官僚阶层曾经的腐败与沉闷。恍惚之中,我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身处废土,而是一片全新的,充满创造力与鲜活生命气息的热土。假如没有党争,没有接下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红色共和军,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翔平静而安宁地凝视着他,轻声喃喃:“把复制人作为新的党员发展对象在废土世界,这的确是一招很妙的棋。”

    “即便是身为生物研究权威的方雨洁,也没有预料到父母本体对于幼生期自然人的巨大影响力。”

    齐越面色一肃,神色复杂地在往昔记忆深处追索:“合成生命的思维意识极其简单,尤其是单纯作为受孕载体的第一批复制人,为了节省资源,减少不必要的浪费,只对他们进行了最低程度的记忆灌输。他们的居住区与平民相互邻接,耳渲目染,加上参与基地建设的各种劳作,“国家社会党”和金天正的名字,自然成为他们记忆当中尤为深刻的存在。几个月后,首批自然受孕的幼体诞下,哺r期间父母对于后代的思维意识影响,其中也搀杂有新党的各种因素。言谈举止之间,他们已经成为新的最适宜接受群体。这种变化直接影响到成年以后的意识形态。毕竟,对于那些从幼年时代就曾经听过、看过的东西,人类潜意识当中,总会产生本能的亲近与熟悉。”

    “随着第二批、第三批复制人的出现,基地外围的地上部分,已经发展成为一座人口数量超过十万的大型城市。需要管理的事务越来越多,土地耕种、水源净化、能源制造各种繁杂事务牵扯了我和方雨洁的几乎全部精力。不知不觉,国家社会党已经成为这座城市的绝对控制群体。金天正及其手下的渗透目标,也慢慢进入核心实验室内部。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仍然浑噩不知。直到第二座、第三座移民城市相继建立,以复制生命体受孕诞下的自然人开始成年,建立起新的军队之后,那个家伙终于开始向我们摊牌。”

    “他的胃口,一定很大。”

    林翔安然坐着,微眯着漂亮的眼睛,似乎是在幻想那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他要求得到所有基地以及城市的核心控制权。”

    齐越慢慢点了点头,脸色变得愈来愈y沉:“按照他当时的说法,我们必须交出资源仓库的电子钥匙、密码,修改中央研究室的控制权限,将他提升为第一电脑承认者。”

    “就这么多?”林翔眉头一皱。

    “他所需要的东西,也只有这些。”

    齐越神情黯然地苦笑道:“金天正已经获得几乎所有人的支持,无论军队还是平民,他都拥有压倒性的拥护力度。占据主导地位的政治形态已经形成,在过去的几年时间当中,国家社会党完全被民众所接受。由于宣传机构的大肆宣扬,那种对于领袖无比狂热的追捧,已经把金天正提升为类似于神的地位。如果一定要从旧时代当中找出与其相近的历史时期大概,只有十年动乱,才能与之媲美。”

    “一个被神话的领袖人物”

    林翔长长地叹息着,微笑从他的嘴角瞬间消逝:“不过,即便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你们应该仍然具有反击力量别忘了,你和方雨洁都是寄生士,而金天正只是一个等级低下的进化人。”

    齐越似乎已经预料到从他口中说出的语句。他侧过身,从衣袋中摸出烟盒,握在手中来回颠动,丝毫没有想要取出香烟点燃的意思。过了几分钟,他直起身子,看了看正注视自己的林翔,左右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颈骨,轻叹道:“你,不会明白。”

    “他用三座城市所有的居民作为挟制威胁我们。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搞到了几枚核弹头,通过分布在各个发s点的中程导弹作为载体,加上作为后手的大量毒气和炸药如果我们拒绝或者直接使用武力将其杀死,这些武器将在短时间内被引爆。不仅仅是所有活着的人类,包括基地内部和外层城市当中花费大量物资与时间建造的设备,都将毁于一旦。我们毫无选择。”

    林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事情,已经说的足够清楚。

    红色共和军不是荒野流民那种毫无组织的松散群体,而是一个拥有紧密构造与秩序的社会。 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相当于旧时代的国家。作为缔造者与创建者,齐越和方雨洁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金天正的威胁看似卑鄙,却实实在在击中了他们的软肋。个人武力已经无法改变既成事实,即便杀掉领袖一个人,也不可能解救那些被蒙在鼓里被当作筹码摆上赌桌的平民。唯一选择,只有妥协。

    “按照协议,金天正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其中,甚至包括三十毫升你遗留下来的纯血。不过,那并不是所有的存量。方雨洁把剩下的一百多毫升冷冻血y全部交到我的手里,同时要求我带领卫队连夜离开新京中央电脑显示,一直向西,邻近旧俄罗斯边境地区,还有一座位置隐密的地下基地。坐标、路线、开启密码等相关文件完成拷贝之后,我带着磁盘和人员立刻转移。储存在电脑里的资料,则被她当场销毁。”

    第三百九九节 怪圈

    “我们在荒野上走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终于找到了目标。接下来的事情,就和移民团刚刚来到西部时所做的一切完全相同。建立城市,批量生产复制人,进而形成新的自然人群体到了现在,西京城的人口数量已经超过五十万,整个西部军区拥有近百万的战斗力量。至于人口如果不是食物产量不足,必须依靠新京方面的补充,最多只需要两年时间,就能扩张过亿。”

    林翔浑身上下彻底放松,仰靠着沙发,似乎是在想要从整齐铺排的天花板上,寻找出某种有迹可寻的旧痕。他淡淡地说:“方雨洁为什么不和你一起走?”

    “不知道”

    齐越认真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感到非常困惑。从西京城初建时期,我就派出大量情报人员对新京进行渗透,甚至成功的与她取得联系。但她一直拒绝离开,没有说明实际原因,只是一再声称她还有未完的工作需要继续。同时明言,金天正对她无可奈何。那个男人需要的只是权力,这样的斗争,仅仅只停留在表面阶段。”

    “表面阶段?”

    林翔坐直身子,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重复了一遍最后这几个字,问:“这是她的原话?还是情报人员的归纳性报告?”

    “当然是原话。”

    齐越缓缓地说:“我和你一样对此感到迷惑不解。可是,后来几批联络人员再也没有带回任何信息。她似乎不想与我接触,也不愿意多说或者解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西京为基础,不断向周边地区进行扩张。十六年以后,东部边境已经与来自新京方向的移民小队开始接触,金天正也终于得知我的下落。此时,国家社会党控制下的所有地区,已经正式更名为红色共和军,骷髅骑士团从沿海方向登陆,进而与他们形成军事对峙。为了稳固后方,迫不得已,金天正与我再次达成协议:给予西部军区第三集团军的正式番号,作为技术合作与获取部分粮食资源的代价,我辖下各军也必须接受委员会派遣的政监委员作为政治领导。这种既相互排斥,又不得不接受的军、政组合,从五十多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金天正那个家伙做梦都想并吞、控制西京,却终究无法达到目的。看在那些来自新京的补给品份上,对于像你这种兼有情报人员身份的政监委员,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忍、放、戒,同时加以拉拢。”

    最后这几句话,明显带有调侃性质。

    林翔淡淡地笑了笑,说:“那么现在呢?你的实力已经足够,就算金天正手里仍然拥有一定数量的核武器,你也不应该惧怕他以杀光所有人作为威胁。不想跟他打上一仗?”

    齐越摇了摇头:“那已经不再是问题的关键。西京和新京,都隶属于红色共和军。我们之间虽然有矛盾,却并非不可调和。国家社会党现在已经不在民众当中具有绝对统治力度,金天正的堕落与腐化程度,远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最多不超过二十年,那些被隐藏与掩盖,压制下的问题,会像火山爆发一样释放出巨大能量。就算我不动手,也有人会杀了他。”

    林翔凝重地注视他片刻,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

    齐越“嘿嘿嘿”地笑了笑,抬起右手用力搓了搓面颊两边粗硬的胡茬,郑重地说:“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混进政治监察委员会?不过,这不是问题重点。如果我的预料正确在新京,你应该见过一个人。”

    “谁?”林翔反问。

    “荣光”

    齐越重重吐了口气,脸上流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显然,他早已猜到林翔回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平静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诡异。

    林翔伸手拿起摆在桌面上已经喝空的酒杯,慢慢举高,过头顶,倒翻过来,凝视着从杯底沿着透明壁面缓缓下滑的那一滴辛辣y体。望着它在杯壁上划出一道弯弯曲曲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