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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西北军区并不欢迎自己。从昨天至现在,除了表面上应有的礼节,没有任何人主动与林翔进行联系。团长、副团长、各营主官均未出现,政委这个本该属于二号首脑的职位,似乎只是扔进角落里无人理会的垃圾。甚至就连办公楼前来回走过的士兵与军官,眼睛偶尔望向政委办公室的时候,脸上都会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冰冷与讥讽。

    林翔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新京的时候,李逸风会用郑重其事的口吻告诉自己:“西北军区的工作,要比你想象中困难得多。”

    对此,林翔并不觉得意外西部军区与新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非外人看起来那么融洽。如果不是真正身处其中,很难想象红色共和军内部竟然也存在着权力纷争。但这并不是关键。自己所关注的,仅仅只是齐越、方雨洁等几个曾经熟悉的人。

    装在厚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大多是无关紧要的宣传资料与军队战史。一目十行快速浏览过这些和废纸没什么区别的东西,林翔把资料袋整齐码在旁边,双手摆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慢慢绞紧,陷入思考。

    他能够清楚感觉到周围人群对自己的敌意。其原因很大程度是上因为自己这张与宣传画册上“英雄”完全相同的脸,还有这身只有政治监察委员会人员才有资格穿上的黑色制服。虽然红色共和军一直都在进行洗脑式忠诚教育,但即便是对国家再忠心的人,也无法忍受虚妄无名的抄家、迫害、强制劳动改造和流放。以林翔对于齐越的了解,第三集团军很可能仅仅只是在名义上接受新京方面领导,那个性格耿直的特战队军官当然不是想要进行分裂,而是以拥兵自重的方式,对红色共和军上层与伟大领袖表明自己的愤怒。

    可供分析的情报实在太少,除了来自于李嘉俊等叛逃者提供的信息,腾龙帝国对于红色共和军几乎一无所知。即便是刘宇晨这种在医生联合协会身据高位的人,也仅仅只是了解共和军制度的毛皮。恶劣的自然环境,无法像旧时代一样随意使用的高精密度远程通讯器材,再加上森严无比的政治审核制度最终造成这种完全畸形,却能够有效保证机密的扭曲社会制度。

    林翔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深邃的目光,似乎能够看透时间与墙壁组成的障碍。

    现在去见齐越,显然并不合适。

    以团政委身份申请求见集团军司令官,的确符合程序。然而,西部军区在共和军内部所处的特殊地位,以及林翔目前拥有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不仅仅是第三集团军,整个共和军实际控制区内,有相当一部分民众和军人,都对目前的社会制度报以反对。在的前提下,任何异常事务都有可能被攀诬成反党、反国家的叛乱举动。尤其是在西部军区内部,对于政监委员的敌意和仇视,已经达到随时可能爆发的临界点。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第三集团军司令官的齐越,也成为被众人拥戴的首脑。作为持不同政治观点人群的最后庇护,他们必须消除任何可能对齐越造成威胁的潜在隐患。这一点,林翔从此前与李嘉俊等人的接触就有所得知。以此推断,自己面见齐越的要求,也会被其手下看作是别有用心的企图。他们会不顾一切阻止自己,甚至可能直接引发暗杀。

    至于新京方面同样也会对自己这种没有经过上报就擅自动作的行为不满。总而言之,现在的确不是展开下一步动作的最佳时机。

    “既然身为政委就应该做点与自己身份对应的事”

    林翔终于开口了。尽管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悠扬悦耳,充满磁性。

    探出身体,光滑的手指径直摸向办公桌角的电铃。指面与铃键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已经伸出的胳膊却在半空中僵住。几秒钟后,开始慢慢回缩。

    电铃,与走廊尽头的秘书室相连。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不想使用这种便捷的呼唤方式。

    推开椅子站起,掸了掸落在衣领上的灰尘,带着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愉快或者y郁的心情,慢慢走出房间。

    秘书室的房门虚掩着,空旷的走廊里,除了林翔孤独的脚步声,还有从木质门板后面传来轻微且隐隐约约的哄笑。悄悄推开房门,四个分别坐在不同位置的女军官也随之进入视线。从服装判断,她们都是以文秘案卷工作的普通人员,军衔从准尉至少尉不等。其中,还有一名佩有学员标志的候补生。

    林翔推门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从他所处的位置,可以清楚看见房间里的每一个女军官。她们很年轻,长相也还算不错,有的正趴在办公桌上忙碌,有的则细嚼慢咽饼干之类的零食。其间不时爆出阵阵轻笑,似乎正在聊着某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

    发散开的意识能量,探测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就站在房门侧面的位置。如果不走进房间,他和林翔都无法看见对方。

    林翔默默地站在门口,秘书室里的各种声音顿时嘎然而止,所有人都愕然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尤其是那个坐在斜对面角落里,正拿起一块饼干往嘴里送的女准尉,也两眼发直,登时僵住。

    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从无数目光中穿行。走到房间正中,林翔伸手轻点了点旁边军衔最高女少尉的办公桌,用富含韵律的声音认真地说:“我需要步兵二团的全部人员名单,以及装备与后勤供应方面的详细数据。”

    少尉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孩,脸蛋长得不错,皮肤很白。由于太过紧张,显得面颊两边微微有些发红。她以最快的速度推开椅子站起,伸直右手朝林翔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这就立刻整理出来,给您,给您送过去。”

    点了点头,林翔继续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浑身僵硬的女准尉桌前,望着面色煞白的她笑了笑,伸手从摆在桌面上的纸袋里拈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饼干很粗糙,其中搀杂有粗硬的玉米颗粒与麦麸,还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自己做的?”

    林翔含含糊糊地问。由于缺少必要的调料,饼干味道其实并不怎么样,更不可能与应嘉烤制的美味甜饼相提并论。但是不管怎么样,它毕竟还是一种不错的食物。

    女准尉机械地点了点头,脸上满是近乎哀求般的紧张神情。

    “多加点糖,再少放些盐,用紫花菜根汁调味的话,口感会好得多。”

    咽下已经嘴里的饼干糊,林翔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说话声重新恢复威严:“十分钟后,把资料送到我的办公室。”

    “是”

    四名女军官同时立正站起,朝年轻的上司整齐行礼。

    林翔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站在房门侧面的男人,也开始进入视线。

    那是一名上尉,肩膀两边的刀剑交叉标志,表明他隶属于正规作战部队,而不是与秘书室里四名女军官一样同属于文职。近一米九的身高几乎与林翔齐平,肩膀很宽,体格却偏于细瘦。面颊由上自下缩得很尖,脸色却是略带病态的苍白。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到军人应有的强壮与魁梧,显得过分单薄。至于军服似乎仅仅只是罩在身上,与肌r完全脱离,空旷宽大的一层怪异皮肤。

    短暂的尴尬过后,他迅速调整着脸上的表情,露出带有友好示意性的微笑。

    林翔浓密的眉毛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定在墙壁上悬挂的《秘书室条例》上。默默看了近两分钟,他转过身,朝站在房门侧面的男人看了一眼,沉声道:“秘书室标准定员只有四个人,你是谁?”

    “我叫孙刚,是三营第六中队副队长。”

    瘦瘦的上尉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撕开封口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枝递了过去,热情地补充道:“池凌团长是我的叔父。”

    林翔脸上重新恢复淡淡的冰冷,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到秘书室有什么事情?”

    “我我来问问看,下一批油脂类补给品,究竟什么时候能够送到。”

    孙刚先是一阵哑然,又反应极快地搜寻出勉强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夹住香烟的手已经缩回,他看得出来,这名年轻的政委,对自己似乎没有太好的印象。

    “上尉,这里是秘书室,不是后勤物资供应站。你走错地方了。我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记住下不为例”

    林翔的目光如两道冰流,飞快从孙刚身上掠过。随即拉开房门,大步走出。

    他必须尽快进入政委这个角色,熟悉与之相关的一切。立威与施恩都是必须为之的举动。

    第三百七七节 库管

    林翔完全可以把孙刚当成自己的第一个开刀对象。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战斗部队军官跑到秘书室聊天这种事情,在旧时代早已司空见惯。虽说不合规矩,却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之所以没有揪住不放,这其中固然有那句“池凌团长是我叔父”的缘故,更多的,则是林翔出于对全局观念的考虑。

    没有获得绝大部分人认同的情况下,任何惩罚性的处置,都只会将自己放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即便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也会被看作是来自政治监察委员会特派员的报复。也正因为如此,林翔才不冷不热留下那句“下不为例”。

    秘书室的动作很快,六分钟后,几只装满厚厚文件袋的军制硬木箱子已经被拖进林翔的办公室即便是在军营内部,也仍然存在着轻微程度的辐s。虽然红色共和军能够生产电脑之类的办公器具,存储数据却总会因为外部s线导致紊乱与莫名消失。最稳定的资料储存方法,也不得不重新回到手录笔记的原始程度。

    这些资料在步兵二团高层应该算不上什么秘密。按照相关数据,整编三十四师为六团制,步兵二团在册兵员数量为六千一百九十七人,但在人员名单末尾,还带有一张多达四千余人的附页。这就意味着全团士兵总数实际上已经突破万限。以旧时代军制计算,已经相当于一个师。

    装备率百分之一百二十…六。

    新旧武器折损率百分之十一点二八(更换中)。

    这两项数据的最后,均带有(自产)字样。显然,西部军区拥有一整套独立的军工生产流水线,虽然不清楚具体制造品种都有些什么,但至少能够确保单兵轻型武器的供应。

    后勤供应物资的种类很多,除了罗列在最前面的枪械与弹药,其余被服、特种口粮、医药与日常食品方面,没有任何一项指数能够达到正常值。它们大多徘徊在百分之六十至七十左右,尤其是在人均消耗食品补充一项,以往过去的六个月份当中,最高指数仅仅只能达到百分之七十七点一四。

    换句话说,西部军区的补给情况比想象中要糟糕得多。士兵们根本就不可能获得与东部军区完全相同的供应待遇。

    缓缓合拢已经翻至末页的文件夹,林翔慢慢走到窗户前面,静静地看着远处可能永远也不会有所改变的y沉天空。

    他清楚地记得今天在食堂吃过的那顿早餐表面没有多少油花的淡菜汤,两个份量十足,也足够吃饱的玉米面窝头,其中却搀杂着部分土豆与甘薯叶子。

    很自然的,秘书室里女准尉桌上的自制烘饼,也随之出现在脑海当中。那东西没有像隐月城同类点心一样添加牛奶和j蛋,唯一的调味品,仅仅只是少量的糖。细细回味,那应该不属于平时所用的甜菜或者甘蔗压榨品,而是甘薯煮化之后,带有淡淡甜味的冷却凝固体。用玉米面和这种东西混合烘烤,只能说是女孩子为了满足零食喜好的某种替代,也是她们唯一用来解馋的粗糙美味儿说穿了,那其实就是玉米麦麸窝头作为基础的饼干形状。

    西部荒野的自然环境,比东部区域更加恶劣。尤其是在临近西伯利亚的部分,年均日照程度严重不足,大多数农作物只能一年一熟。玉米等在其它地方属于高产的耐旱类作物,在这里的生长情况并不令人乐观。

    走廊上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来人在敞开的办公室门前站定,紧接着,身后响起略带畏惧的清脆女声:“报告”

    “进来。”

    林翔眼瞳中满是漠然,他没有回头,仍然保持着朝窗外仰望的固定姿势。尽管如此,他仍然可以从音调变化听出,来者正是秘书室里那名军衔最高的女少尉。

    几分钟后,当林翔离开窗户,重新在办公桌后坐好的时候,少尉也沉默着站在办公桌前。她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年轻冷漠的上司,用力咬了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目光飘到林翔身上的冲动,眼睫低垂,犹豫片刻,将捏在手中的一把钥匙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请,请您原谅,我们我们不是故意想要违反条例。”

    女少尉的话音里明显带着哭腔,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仍然能够感受到其身上释放出来的恐慌和畏惧:“阁下,请,请不要把这件事情定性为逆谋或者私下集会。我们我们几个人都是国家社会党员,我们对和伟大领袖无比忠诚。我们,我们只是没有按照要求自检自查,这才滋生了肮脏的资本主义苗头。我们愿意改正自己的错误,只求您能够给予一个机会。求,求求您,不要把我们定性为反。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我们可以答应您的任何要求。这这是我们宿舍的钥匙。今天晚上或者任何时候都,都可以。”

    说着,她抬起右手,带着不太情愿,却又迫不得已的挣扎,抖抖索索慢慢解开军服最上端的风纪扣。敞开,露出大半被胸衣紧紧裹住的丰满茹房。望朝林翔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凄婉的哀求。

    林翔沉默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过了五分钟,他终于缓缓张开紧闭的嘴唇,淡淡地说:“少尉,你的衣服扭扣松了。”

    女少尉身体一僵,脸上的恐惧却没有因此缓解多少。她用力咬着快要出血的下唇,低着头,把解开的衣纽又重新扣好。细瘦的手指却没有摆回原处,只是在衣领最上端犹豫不决地徘徊着。

    “你叫什么名字?”林翔继续问道,目光从对方那张尤自带有泪痕的脸上滑过。

    “许,许娜。”少尉的声音和身体都在发颤。

    “擦擦脸,带我去后勤仓库看看。”

    林翔拿起摆在桌面上的军帽,戴起,扶正,从办公桌背后走出,捡起钥匙,慢慢递回女孩面前,用丝毫不带任何变化的语调淡淡地说:“这是你的东西。收好,别再掉了。”

    三零一,是步兵二团秘书室的门牌号。

    对于其中办公的四个年轻女孩来说,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上班时间嘻闹,吃零食,这种事情放在旧时代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现在却不是那个文明辉煌的世界。在伟大领袖红色光辉的照耀下,任何污点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任何不属于常规举动的变化,都有可能被怀疑为通敌卖国的间谍活动。尽管西部军区的政治空气远远没有东部区域那么令人窒息,但这里仍然属于红色共和军势力范围。反党、反国家社会主义、反对伟大领袖,进而扩展成为永远与人民为敌的反一旦被冠加上这顶无形的帽子,哀求、挣扎、划清界限等等所有举动均为无效。剩下的,就是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倍受折磨,直至死亡。

    许娜至今记得上一任秘书长的悲惨遭遇那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就因为一时不慎,将印有伟大领袖头像的报纸摆在文件夹下面,就被一个曾被拒绝求爱的军官诬陷为“处心积虑想要诅咒伟大领袖,给伟大领袖永远压上沉重负担”的罪名。由此,其全家均受牵连全部押往新京受审。据说,最后的结局,是以“反”罪当场枪决。

    如果现任团政委是普通意义上的军官,那么这件事情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影响。毕竟,自己也属于第三集团军的一员,就算是内部处理,也要比受审收押好得多。然而现在情况截然不同新任政委的身份是政监委员,绝大部分迫害事件均与委员会有关。一旦因为这点小事被定性为反份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用身体换取安全,是许娜能够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法。虽然屈辱,虽然必须献出自己最为宝贵的东西,但总比活活被折磨至死要强。

    林翔拒绝了的y,或者应该说是在苦苦哀求面前没有任何表示。这丝毫没有让许娜感到轻松,尽管对方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敌意,也不像其它政监委员或者党代表那么冰冷残忍,可是那张从幼年时代便在教科书与各类宣传手册当中反复出现的面孔,却忍不住令她感到不寒而栗。

    相比红色共和军控制的其他地方,西部军区的政治空气显得要更为稀薄,也没有那种紧张得令人随时可能窒息的禁锢气氛。但是不管怎么样,第三集团军仍然属于共和军战斗序列,军区高层能够控制政监委员不对中、高级军官实施政治迫害,却不可能将这种保护扩散到包括下级军官甚至普通士兵在内的范围。当然,如果许娜是某个大人物或者师、团长的亲属,政治监察委员会可能会迫于西部军区的超然地位,在这种不疼不痒的小事上放她一马。但许娜根本没有诸如此类的关系屈辱的活着,还是悲惨痛苦的死去,只能完全由自己决定。

    功率强劲的引擎牵动越野车轰鸣奔腾,在弯曲坑凹的渣石路面上疾驰。强风,从敞开的侧窗呼啸着涌进驾驶室,在林翔的墨镜表面覆上一层淡淡的尘土。

    步兵二团的后勤仓库距离营房不远,十余分钟后,越野车驶近了位于南面方向一片看上去普通无奇的低矮建筑群。守候在警戒哨卡的卫兵检验过的许娜递来的证件后,即刻便挥手放行。

    政监委员在红色共和军中地位超然,林翔和许娜在接待室里只等了不到五分钟,包括仓库主管在内的六名正、副级官员已经齐聚。虽然面带微笑,一双双眼眸背后却隐隐流露出本能的畏惧与恐慌。

    如果仅仅只是普通名义上的政监委员,军官们的表现至少要比现在好得多。然而,林翔与黑色政监制服相互搭配,这在自幼年时代便接受洗脑教育的红色共和军成员眼中,却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可怕意义利用林翔基因生产的复制体,其实就是伟大领袖的意志执行者。

    “不用担心,我来的目的,只是想要看看各种后勤物资的储备情况。”

    林翔温和地笑了笑,尽量使自己的说话语速和口气听起来显得平缓。可是,这样做丝毫没有缓解仓库管理官员内心的恐惧与戒备。他们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面色苍白,腿脚与手臂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库房占地面积超过十余万平米,连同经过伪装的地下部分,满装仓储容量足以维持八千人三个月的正常消耗。不过,当铁锁紧扣的全钢闸门沿着滑轨朝两边徐徐分开,悬挂在天花板上灯柱释放出足够光亮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散发着霉湿气味儿的空间。

    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仓库都保持空置状态,剩余的部分,也大多堆放着尚未脱去表壳的麦粒和玉米,地下窖藏室的储备物多为甘薯和土豆。除了这些,还有大约两千公斤左右的脱水干菜。

    望着后勤主管刚刚递过的物资储备清单,林翔默默比对着自己眼睛实际看到的一切。

    玉米、小麦等物品储备量十六点二七吨。

    r类罐头六百九十二箱。

    土豆十四吨。

    压缩军粮三百七十七箱。

    酒类,无。

    油脂,九十一公斤。

    香烟,四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林翔实在很难想象,这竟然是一个兵员数量过万的团级后勤仓库。要知道,即便是在旧时代,一个大型批发市场的日均货物储量,至少也是这些写在纸面上物资总和的数倍乃至十数倍。

    合拢手中的物资报表,沿着两座仓库中间可供车辆进出的通道,信步走进库区北面的中转站。一辆悬挂着西部军区牌照的改装型“东风”卡车,正在排队等候装运。

    车厢底部,堆满厚厚一层连泥带水的土豆。最上层的防水塑料薄膜表面,摆着几袋刚刚从库房中拖出来的麦子。一名肩膀上佩有上尉标志的军官站在车厢尾部,按照表格细细点算着车内装载的各种货物。

    林翔转过身,在一干后勤官员的陪同下,朝着蓬布敞开的车厢方向走去。正在点算货物的上尉先是一征,随即立正敬礼。示意性地还礼过后,林翔轻轻接过对方手中的表格,仔细看了起来。

    土豆二百公斤、小麦一百公斤(四袋二十五公斤装)、r质罐头六听、火炼油脂一点五公斤。

    “你们是哪个部队?”林翔翻了翻被硬木夹板固定住的纸页背后,随意地问。

    “报告我是三十四师六团二营第四大队(连级)后勤联络官。”

    上尉惊惧的目光从林翔身上黑色制服表面飞快掠过,挺直身体,大声回答。

    林翔微微皱起眉头,不再发问。

    按照正常编制,大队相当于共和国旧军制的连级标准,常设兵员数量通常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人左右。总重量不过三百多公斤的补给,最多只够维持二至三天的消耗。为了这点东西动用卡车,在非满载情况下专门在营区与仓库之间来回,对于缺少资源的西部军区来说,显然有些浪费。

    许娜看出了他内心的疑惑,凑上前来,轻声说道:“这些东西是一个大队十天的补充标准。西部军区编制与东部军区不同,各师当中,一至三团为主要战斗力量,可以获得物资优先补充。四至六团属于后备标准,补给定量只有主力部队的百分之三十。剩余的部分,完全由驻地周边居民交纳补足。”

    林翔没有说话,他平静地看着手里这张简单的物资补充表格,几分钟后,慢慢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站在旁边的后勤官员。

    仓库主管是一名年纪五十左右的少校,其余的副职人员,军衔均为不同等级的尉官。他们很瘦,丝毫看不出军人应有的魁梧与健壮,面颊上的肌r已经出现萎缩迹象,颧骨与额头高高外凸,眼窝与嘴角,都陷落在被皱纹笼罩的y影深处。

    这些人身上的制服已经非常破旧,膝盖与手肘部位大多露出磨损的破口。衣服领部与袖口已显瓤化,表面落着薄薄的灰。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想起旧时代那些肥头大耳的官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把眼前这群瘦弱而顽强的人,与“官”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样一群人,默默看守着仓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因为各种挫折而绝望惶恐,也有人固执而坚定地守护着自己的信念。

    第三百七八节 谋画

    现状,比单纯停留在表格上的情况更加严重。由于不在是旧时代那种完全与电脑联网性质的信息流通,人工笔录送交的数据与实际总会有所出入。往往仓储物资已经告罄,表格记录上却仍然还有部分存货显示。一旦后勤供应链断开,后果不堪设想。

    得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二天,天色尚未完全放亮,短促哨音已经伴随着军号声,在军营上空地刺耳地响起。随着营房的房门轰然打开,身穿汗衫短裤的士兵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c场上,在c训官连吼带骂的咆哮声中,迅速排列成整齐有序的队形。

    林翔像昨天一样背着重达五百公斤的钢制背包,跑在队伍最前面。在他身后,是二十多名穿着相同c训制服的军人。他们排列成两行纵队,紧紧跟随着林翔的脚步。距离这支队伍五十多米远的地方,近千名士兵在各自队官的带领下朝前奔跑。速度既不算快也不算慢,不多不少恰好跟住最前面队伍的跑动节奏,没有拉下太多,也丝毫没有想要超越的企图。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沉闷的气氛在紧张和恐惧中慢慢凝固,似乎想要令人窒息。除了军靴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重声响,甚至连人们大口喘息的声音也无法听见。仿佛,这根本就是一支完全由无生命尸体组成,除了按照命令行动,根本没有丝毫属于自己独立思维的傀儡部队。

    跟随在林翔身后的二十余名军人,汗衫胸前都带有区别于其他官兵的黑底红星标志他们都是隶属于第二步兵团各单位的政监委员。林翔的到来,没有惊动系统内的任何人。如果不是昨天晨训的异常状况,以及后勤仓库对于视察过程的详细报告,团政治部恐怕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发现林翔这个刚刚上任的新主官。

    十五分钟以后,参加晨训的政治委员们已经返回军营。广场上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立正姿势,尽量控制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默默望着林翔解下身上沉重的钢制背包,慢慢消失在通往单人宿舍的走廊尽头。

    红色共和军的政治制度非常特殊,任何一点事情,都有可能被无限扩大,甚至与伟大领袖或者反党反政府之类的字句联系在一起。谁都不愿意因为某个不注意的细节被别人拿住把柄。尽管按照军内条例,政治委员可以不参加日常c训,可是身为团级规模最高政治主官的林翔已经亲历身为,作为同属于委员会的其他下属,自然不可能抱着与己无关的态度继续观望。

    八点半,身穿整齐黑色制服的林翔,已经出现在团会议室宽大木桌的首座前。

    “汇报一下你们各自近期的工作情况。必须翔实、细致”

    林翔不喜欢废话,直截了当点明会议主题。

    参加会议的人,全部都是分别配属到各营、大队级别的政监委员。他们彼此对视着,从目光与神态当中迅速交流着信息。林翔既不着急,也没有催促。他是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宁静的眼眸深处,隐藏着谁也无法看穿的幽暗。

    两分钟以后,坐在会议桌左侧,一名身材高瘦少校首先站了起来。他恭敬地欠了欠身,双手举起摆在旁边的一只纸质文件盒,朝林翔所在的方向平平递过,以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阁下,这是我们近半年来搜集到全部情报。相信,其中应该有您所需要的东西。”

    林翔接过纸盒,解开边扣上缠绕的回线,拿起一张张整齐堆叠的文件,仔细看了起来。

    鉴于第三集团军的特殊地位,所有外放担任西部军区职务的政监委员,离开新京以前,都接受过系统化严格训练。他们对于敏感事物的捕捉程度远远高于常人,拥有较强的资料收集与藏匿手段。林翔手上的报告虽然只有十来页纸,其中所涉及的部分却包括第二步兵团后勤、训练、兵员构成、思想政治等等方面。如果换在新京或者红色共和军控制的其它地域,这份文件足以将第二步兵团所有军事主官,全部送上内务部的政治法庭。

    林翔已经反反覆覆地看了近半个多小时。从脸上沉默如水的表情判断,他似乎对于这份报告并不满意,却没有像其它上位者那样声色俱厉指出其中错误或者不足。恰恰相反,他现在的态度,更像是一个事事与己无关的旁观者。

    身穿黑色制服的与会者们仍旧保持着笔直坐姿,眼角余光飞快交换,在暗地里进行彼此互为认知的交流。对于林翔,他们既熟悉,又很陌生那张英雄化的脸庞,每一个红色共和军人从幼年时代便早已映入脑海。但无论这个叫做林翔的家伙身份编号究竟是多少,他终究仍是独立的生物个体,拥有自由思维,猜不透他的想法,看不穿他的心。

    在一种不为人所知的默契中,坐在会议桌侧的少校朝前倾了倾身子,神情恭敬地注视着林翔,以特有沙哑音调小心翼翼地说:“阁下,由于条件限制,这些文件我们只有一份副本。而且第三集团军与其它部队不同。政治监察委员会在这里没有绝对控制权,即便是政治系统的内部会议,时间也不可能持续太久。否则很容易引起其他相关人员的注意。”

    “再等一会儿,让我把文件看完。”

    林翔淡淡地吩咐着,视线始终未从手中的文件上移开。这种冷漠的态度,使众多与会者隐隐有些焦急。距离最近的少校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声音。

    几分钟后,就在少校再次跃跃欲试想要开口的时候,林翔也缓缓放下文件,身体向后一靠,双手交叉合拢在胸前,细长的手指在左右指骨关节上轻轻点动。

    文件,由在场的所有政监委员收集整理。其中的内容大同小异,不外乎是某个中队没有按时在领袖画像前进行请示问候,或者某个军官无意中对国家社会党现行政策愤怒抨击。再者,还有集体颂歌的时候某人没有实际发音,仅仅只是虚对口形;某位军人家属没有按照规范私自耕种自留地;某个士兵用印有领袖图像的报纸上厕所综观所有文件,其中记载上百项被标注为“严重”或者“极其恶劣”等评语的事件,无一例外都是诸如此类的问题。

    沉默片刻,林翔坐直身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从摆在桌面上的纸盒里拈起文件边角,用力扳动打火机的帽眼,将“嘶嘶”喷吐的鲜红火苗,凑近纸页,迅速升腾起一片由下自上滚滚燃烧的炽烈旺火。

    “你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坐在一旁的少校反应最快,他满面惊愕地从椅子上“嗖”地站起。混身颤抖,举起不断晃动右手死死指着林翔,本来存在于眼睛里的恭敬和谦卑,彻底变幻成无法遏制的愤怒与狂暴,连声咆哮:“住手快住手”

    林翔的双瞳中全是漠然,目光只是落在眼前纸盒中那团正在不断缩小、变暗的火焰上,根本没有朝左右两旁看上一眼。仿佛,这一刻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团熔成黑烬的飞灰,只有这个,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与核心。

    “少校,坐回你的位子上去”

    他平静地抬起左臂朝椅子虚点着,一直没有变化的目光,迅速改变注视的焦点,从神情各异的众多政治委员身上飞快掠过,最后落在旁边已经探出身体的少校脸上,与那双充满狂怒的眼睛分毫不让地对视着。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一分一秒缓缓流逝。半分钟后,少校脸上的怒意渐渐淡化,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缓。终于,他撑住桌面的双臂一松,整个人颓然地朝后一靠,重重落在椅子中央,冷淡且充满敌意地狠狠咬了咬牙。

    桌面上的纸盒里,所有文件已经燃烧殆尽,只剩下一堆无法分辨出本来形状的纸灰。微微有气流抚过,余烬表面立刻出现一丝丝还带有温热的鲜红光焰,如轻絮般在风中来回飘动。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林翔黑色的眼睛里,目光柔和而坚定。他站起身,双手分开撑住桌子,以充满压迫力的姿势朝前俯瞰着:“除了某人的口误,就是某人没有按时早请示晚汇报这些j毛蒜皮的东西也能算是资料?也能当作证据?我不知道你们在离开新京前究竟接受了什么样的特殊训练?我也不清楚下达任务的上级主官究竟给予你们什么样的命令?没错,如果换个环境,这些东西的确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它们可以把那些对伟大领袖不敬的叛逆送进监狱,也可以成为证明那些反份子罪行的证据。可是你们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关键这里不是新京,也不是任何一个被政治监察委员会控制的居民点。西部军区拥有独立的军政管辖权,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比任何对手都要可怕的敌人。在远程通讯系统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这些厚厚的文件怎么样才能送出去?即便新京方面真的能够收到报告,你们觉得委员会可能对涉及人员实施抓捕或者进行控制吗?”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极其轻微。

    能够成为政监委员,不仅仅只是要求在政治方面拥有敏锐嗅觉,还需要精明过人的头脑,以及对身处环境的强大判断及适应能力林翔所说的这些其实算不上什么机密。西部军区的特殊地位早已公开化,政监委员们对于这些资料究竟能够发挥多大作用,实际上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他们只是按照旧有惯例,暗中收集所有不符合规矩的情况。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身份,其实相当于旧时代混乱时期的地下工作者。滑稽的是,对手却是身穿相同制服的自己人。

    “我们都是国家社会党员。为了领袖,为了信仰,我们可以放弃一切,也愿意随时献出生命”

    坐在左侧的少校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张开口。他已经听懂林翔话里的潜台词,内心深处的敌意正在逐渐消退。只是先前对方粗暴无礼的举动,实在令他耿耿于怀。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

    林翔猛然转过头,冷冷盯着那双对自己分毫不让的眼睛:“因为某种错误毫无作用的被杀,还是肩负重大使命死得轰轰烈烈,对于领袖和党,起到的作用截然不同。如果委员会方面当真只是想要掌握这些微不足道的小证据,根本就不需要派遣你们来到第三集团军任职。这些东西任何人都可以编造,相同案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出现在西部军区。你们究竟懂不懂我说的话?究竟明不明白自己的责任?真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想的,居然还保留着这些根本不能起到任何效果的所谓证据最后再说一遍这里是齐越掌权的西部军区,不是新京。”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

    沉默片刻,少校再次张开口。话语当中已经少却了太多愤懑,带着冷静下来的语气。

    “首先,销毁目前已经收集到的全部资料,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抓到我们的把柄”

    林翔环视了一圈四周,沉声道:“政治监察委员会是独立于军队之外的系统,一旦察觉到危险,西部军区立刻就会将我们当作反叛者格杀。因此,在对方把我们当作敌人对付以前,收起你们身上傲慢冰冷的态度,尽量与所在单位人员融合。让他们彻底忘记你政监委员的身份,不要在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上死揪不放。让他们认同你们,接受你们,淡忘关于这身黑色制服的所有恐怖记忆,真正成为西部军区的一员。”

    “当然,仅仅只是态度上的改变还不够”

    停顿片刻,林翔继续道:“我们还需要尽最大努力帮助他们,解决一些迫在眉睫的问题。想要得到承认并且彻底消除敌视状态,就必须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一旦戒备心理消除,对你们的监视与控制也会逐渐变得淡化,接触到核心问题的机会也就越多。到了那个时候,很多我们现在看不见,听不到的东西,都会顺理成章出现在面前。而那些,才是新京方面真正想要得到,对领袖和党有用的秘密。”

    会议室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在思考,都在仔细品咂着林翔刚刚所说的这些话。那其实算不上什么高深莫测的警言,只是一种人与人相处之间,最普通,也是最平常的交往态度。可是,这种情况在政监委员身上却极少能够看到这种情况他们对于身边所有事务都抱有本能排斥,已经习惯于用怀疑眼光看待每一个人。如果在旧时代,这种病态心理足以将他们送进疯人院,可是现在,却是伟大领袖统治国家的最大倚仗。

    “脱掉你们的黑制服,改变观念,把自己当作普通人,而不是高高在上,随时随地都要别人仰望惧怕的政监委员。别忘了我们是拥有自由思维的人,不是被固定程序控制的机器”

    林翔平静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声音平淡,柔和。

    “阁下,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