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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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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是成都城里此刻最鲜艳的颜色。

    它的来源,是流淌在地面,喷溅在墙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

    那是人的血。

    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杂乱无章的噪音,很快,坚硬的柏油路面也产生出剧烈的震动。临死前的惨叫与歇斯底里的发泄混合在一起,由远及近迅速扩展开来。

    数千名平民在街道上号哭逃亡,无数鞋底从宽敞的马路踩踏而过,溅起一层迅速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密灰尘。尽管细密的雨丝可以把激扬的尘土重新压制回地面,但是在数以千计的腿脚践踏下,还是在逃亡者的头顶形成一圈淡淡的迷雾。

    十余的细长瘦高的黑色身影,在朦胧的雨幕中越来越近。

    “救,救命啊”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不顾一切地拼命向前奔逃,大张的嘴里呼吸早已乱了节奏,剧烈的运动让体内的血y流速暴增,无法承受挤压的毛细血管被肌r撕扯开来,耳坠、鼻孔、眼角粘稠滚烫的y体从所有可能的渠道涌溢而出,这种可怕的机能损伤,却让疲于奔跑的男人感到一丝内压被释放的轻松。

    大口呼入的氧气,早已跟不上身体的急剧消耗。他很清楚,再跑下去,自己会被活活跑死。尽管如此,酸涨沉重的双腿,仍然在机械地朝前迈动着脚步。

    身材削瘦得失去比例的变异人,斜拖着长长的骨刃紧追不舍。微弱的阳光透过高大楼房的缝隙照s过来,在地面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诡异投影。

    不跑,现在就会被杀。

    跑,可能会死。但是,至少能活得再久一点。

    很简单的选择题,最终的答案也许都是一样。可是任何人都会选择第二种方式。

    “嗖”

    锋利的刃尖,最终还是透穿了男人的身体。当他口中喷涌鲜血,在剧烈的绞痛和肌r的抽搐中惨叫着倒下的时候,被外翻r块和脂肪掩盖的伤口边缘,一道r眼无法分辨的黑色,正在朝向身体四周迅速扩散着。

    感染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

    此前人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人的怪物,一旦死亡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他们才忽然发现,没有根据的推断,简直傻得令人发笑。

    “不,你们不能杀我。中国是法制国家,杀人要偿命,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警察会把你啊救救”

    一个戴着眼睛,力气不济的中年人瘫软在地上,颤抖着发紫的双唇,从剧烈撞击的牙齿缝隙间,挤出几句义正词严并且被寄托了最后希望的话。直到锋利的骨刃透穿咽喉,带着鲜红的血线,从颈后长长伸出的时候,他还在固执而渺茫而认为,这些“身穿黑衣的暴徒”,多少会因为自己的话,产生出一丝对法律的畏惧。

    “老子日你龟儿”

    见状,一个皮肤拗黑,肌r发达,手臂上绣着张牙舞爪龙虎纹身的男人,紧纂着尺把长的西瓜刀,从逃亡者群里怒吼着冲出,朝着距离最近的变异人狠狠猛扑过去。

    他不想再逃了。与其跑死,不如趁着还有力气,杀一个够本。

    川人从来就不缺少血性的汉子。

    精钢打造的锋利刀刃,在追杀者的胸口划出一道肌r外翻的深痕,浓黑的血水沿着皮r缺口潺潺渗出。没等勇敢的汉子反手再来第二刀,带有致命病毒的黑色刃尖,已经从侧面捅穿了他的腹部。

    一个穿着汗衫短裤,光着双脚,约莫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瘫坐在泥泞中放声号哭。远处近乎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叫骂、撕打和痛苦的哀嚎。

    “我日你个锤子,娃儿那么小,带上他杂个跑?”

    “他不是你的娃儿?就这么把他扔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妈,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一个人走”

    “滚!你个黑心烂肝的男人呜呜呜娃啊!妈妈在这里,你在哪儿啊”

    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尸体。其间还散落着逃亡者留下的各种弃物。乍看上去,活像一个建造在公路中央的大垃圾场。

    “它们”并没有死亡。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首先站了起来。化妆品精心保养的脸上,已经变成一片浅灰。娇弱白嫩的皮肤表面,布满了状若鱼鳞的粗茧。陡然拉长的上身,使精致性感的吊带衬衫看上去颇显滑稽。水磨蓝牛仔短裤下修长的大腿虽然变黑,却也还有吸引男性眼球的l露之美。浑圆骨感的肩膀下,本该纤细白晰的五指,永远化成了闪烁着慑人寒光的妖异之刃。

    死而复活,让她感到有些迷惘。当深邃的眼睛里透出野兽般红芒的一刹那,大量繁殖于体内的病毒彻底控制了大脑。对血的渴望,对r的饥求,对杀戮和繁殖同类的本能,使它终于丧失了应有的理智,高高挥舞着长刀,在奔跑与追逐中,开始了降临世间的最基本工作。

    谁也说不清楚破裂的源点究竟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西九区已经成为变异生物突破的缺口。它们像潮水一样从这里涌进城市,把自身携带的病毒迅速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引擎高速运转的轰鸣声中,一辆“勇士”装甲突击车从远处怒吼着疾驰过来。从尸堆里复活的变异人高昂起干瘦的头颅,贪婪地举起骨刃,朝着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纷纷围拢过来。

    林翔咬着牙,左手死死握紧方向盘,右手五指飞快点开武器控制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架在车顶六管机枪嘶吼喷s出密集弹雨的同时,结实的车体也猛然提高了速度,仿佛一头凶暴的巨兽,以四轮离地的方式从半空狠狠撞进变异人群,在飞扬激荡的尘土间,碾出一条新鲜的血r之路。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一点突破,整道防线彻底崩溃。

    变异生物杀再多也没有用。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感染源。在那种可怕的传播方式下,几小时内就能繁殖出大量同类。

    “计划生育施行得如果再彻底一点,这些家伙的数量也许就会更少一些”

    橡胶轮胎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刺耳摩擦,把个人的抱怨彻底压下。飞快地旋转的方向盘,突击车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横甩,原地完成了一百八十度掉头的动作,在四散飞溅的泥水中,浸湿的轮胎在难民群的旁边稳稳停住。

    从后座的车厢里抓起几枝突击步枪和十几个满装弹匣扔下,林翔从驾驶座上直起身子,双手握成圆筒,朝面带感激的人们用力大喊:“向北边跑,从北门出城,快啊”

    北面,驻有二十一集团军的一个团。那里设有一条临时性的警戒线,也是最安全的逃亡路线。

    做完这一切,他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缩下身体,狠狠一踩油门,在雨刮器有节奏的摆动与引擎的轰鸣声伴随下,碾着道路上已经被挤压成糊状的粘稠血r疾驰而过。

    作为自然生态化发展的重要标志,植被覆盖率和绿化带的多少,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城市宜居度和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标志。

    集团军司令部虽然位于郊外,但是与之相连的公路却比城市主干道还要宽敞。拥有二十年以上树龄的高大乔木,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在湿润温暖的成都平原,虽然已近深秋,它们却仍旧保持着清怡的绿色。

    六辆涂着灰绿迷彩的“ztz九九改式”坦克,炮管朝外在司令部大楼入口前一字排开。它们仿佛六尊养精蓄锐的巨兽,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时刻准备用磨利的牙爪,撕碎任何敢于接近自己守护地的入侵者。

    坐在铺有墨绿色桌布的指挥台前,谢治平中将身板直挺着,两只手十指交h紧扣在一起,花白的眉毛下,仿佛想要看穿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悬挂在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尽管派出了所有援兵,西九区的防御还是在短时间内被突破。

    失败的原因已经查明一个被紧急抽调的民兵,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从战场上救回了受伤的同伴,并且将其悄悄安置在自己旁边。几小时后,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从背后捅穿了恩者的身体,杀光了防线上猝不及防的所有士兵。

    战场上任何时候都有意外。临时征调的后备人员,自然不可能像军队一样严守纪律。加上时间仓促,任务紧急,对于变异生物和病毒的感染没有太多的认识防线的崩溃,在所难免。

    既然败了,那就必须尽最大努力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将军派出了作为预备队的装甲第六十二团,他们将向涌入缺口的变异人发动反突击。驻守防线的各部队,也将沿着预定路线顺序撤退,向自贡方向集结,最后进入重庆。

    “命令重庆方面加快市民疏散,所有赶到指定位置的部队就地展开,必须在六小时内组成第二道防线。空军对目标区域进行轰炸,截断变异生物的后续支援,尽量减少一线阻击部队的压力。”

    “所有无建制人员向军区指挥中心靠拢,以最快的速度重编整队。”

    “电告中京,请求空军协助,加快人员撤离的速度。”

    承载着命令的电波,迅速传递到了各个接收站点。遗憾的是,反馈回来的信息,几乎全都充满了失望和恐惧。

    西四区防线崩溃,阻击部队全部阵亡。

    南六区无应答,通讯中断。

    南八区伤亡惨重,战斗要员存活率仅为百分之十二。

    军属炮兵阵地失守,通讯中断。

    盘旋在城市上空的电子监控机,把拍摄的画面清楚地发回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

    城市西面已经被突破。数千名身材高大的变异人,正挥舞着黑色的骨刃追逐着逃亡的人群。它们的动作非常灵活,攻击目标准确,毫不拖泥带水。死者的尸体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镜头的远方。就在地平线上的边缘,那些最早被杀死的平民当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开始了缓慢的变化。由于天气的缘故,航拍效果不是很好,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倒伏在地上早已僵硬的尸体,手臂已经合拢变成尖锐的刃状,被大量污血和脓y包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饥渴与狂暴的欲望。

    指挥中心里所有的人,呆呆地望着这毛骨悚然的一幕。

    通过情报,他们早已知道变异人携带的病毒会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可是当自己亲眼看到从尸堆里爬起这些复活者的时候,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谢治平的脸色一片苍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悔恨、自责。

    看到画面的一刹那,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为什么没有强制疏散那些执意留下的人?

    为什么要让他们留在城市里?

    如果整个成都全部清空,变成一座无人居住的城市,就算变异生物突破防线,自己也有绝对把握把缺口堵上。

    病毒依靠感染进行繁殖。相比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最好的扩散群体。

    谢治平终于明白,孟宗祥临走时,为什么一直叮嘱自己要把疏散平民放在首位?为什么司令官一直要求高速公路保持畅通?

    每一个留下的平民,都会成为病毒新的寄主。他们会变成变异生物中的一员,用这种可怕的方法,迅速扩充数量。

    由于自己的犹豫和错误,导致成都市内至少还有五百万人没有及时疏散。在军队无法抵挡变异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第二十节 反击

    林翔走进指挥中心的时候,谢治平仍然瘫坐在椅子上,疲惫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将军,六十四机动部队请求指示”

    充满坚毅的报告声,把沉浸在绝望中的将军重新拉回了现实。抖缩着冰凉的双手,望着这个脸上溅着污血,浑身上下满是泥浆的年青军官,谢治平那双空d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军人应有的生气。

    “怎么,你是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显然,将军并不认识林翔。

    默默地点了点头,林翔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齐越刚刚被感染,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继续担任指挥。

    在来路上,他已经通过呼叫器联络了各个小队。除了留在指挥中心担任警戒的一个小队,只有西区防线上的两名士兵回复了信号。开战前派到成都的两百余名六十四机动部队成员,除剩下九名生还者外,其余全部战死。自己,是齐越以下,衔级最高的军官。

    “指示?到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指示?”弄清楚对方身份的谢治平惨然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的“九二”式手枪,用皴皱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痛苦而不忍割舍地望着闪烁出幽蓝光泽的圆形枪口。

    自杀,对于失败的军人而言,算得上是一种略微体面的选择。

    “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行动”

    突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翔,打断了他刚刚开始幻想的死亡臆念:“一定要冲出去,带领幸存的平民离开这座城市,尽可能减少病毒繁殖的机会。减少一个感染者,活下去的人也就会多一份希望‘。作为负责整个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您还不能死。”

    说着,林翔伸出手,把已经捂热的手枪,从将军的掌心慢慢抽出。

    谢治平一楞,他没有斥责对方的谮越擅专,反问道:“现在的局势一片混乱,我们的部队伤亡非常惨重,根本不可能在保持阻击的状态下,同时疏散几百万人。”

    “能救一个算一个”

    林翔大步走到电子屏幕前,重重按下键盘上的控制钮,把血腥惨烈的战场画面转换为成都市区的平面地图:“首先疏散东区、北区和南区的市民。这些区域距离防线突破口距离最远,短时间内,变异人的攻击还无法扩展到这一范围。只要派出一定数量的拦截部队,完全可以再争取五到六个钟头的疏散时间。”

    “西区的情况最为严重,那里是变异生物的突破口,必须用重装甲部队和大部分军力向这里发起反突击,尽最大可能消灭对方的数量。同时请求空军对市区指定目标进行攻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空军攻击城市?”谢治平显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的对手是变异生物,确切地说,应该是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林翔耐心地解释道:“击杀独立的个体,对缓解战场压力的作用不大。在没有疫苗能够彻底制止感染前,遏制病毒传播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绝所有的繁殖途径。”

    电子屏幕场景迅速切换到西区主干道,指着画面中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亡市民,林翔冷漠的口气充满了无比果决的杀意:“他们已经被感染。只有摧毁所有的尸体,才能让死者不再复活。对付这些异类,燃烧弹是最好的武器。”

    话音未落,明白其意图的将军从椅子上嚯然站起,激动地急声唤过传令官:“命令,第九十七装甲团立刻出动,向西区发动全面反击。第四飞行大队更换弹药,按照监控机组发回的坐标进行轰炸。所有行政、战斗人员对所在区域内的滞留市民进行紧急疏散,从北面撤离城市”

    他必须以实际行动来弥补犯下的错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三架成编队飞行的“歼21”,以标准的超低空高度,从城市大道上空呼啸而过,涡轮发动机带起刺耳尖厉的音爆,引起气流的急剧震动。两侧建筑上安装的玻璃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压力,纷纷剧烈地抖动着,粉碎成一片片尖锐锋利的破片,从高高的楼房边缘垂直落下,在灰色公路上形成一片诡异的闪烁之晶。

    领队长机解开武器挂载装置的电子锁,一枚带有自动导航系统的高爆燃烧弹,伴随着尾翼划破空气带起的颤音,朝着机载地图上那片被恐怖红色占据的区域,迅速而冷漠地坠落着。

    “轰”

    弹头爆开的刹那间,大量燃烧剂从储备舱里纷纷弹出,以爆炸核心为原点,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之环。腾空而起的烈焰吞噬着一切可能燃烧的物体,浓密的黑烟断绝了所有生物的逃路。除了被活活烧死和窒息,再不可能有第三种结局。

    病毒似乎已经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机,它们疯狂地加快了侵蚀死者的速度,死亡时间仅为几个钟头的尸体表面,已经出现了浅灰色的变异征兆,手臂也开始变得细长尖锐。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死去的亡灵正准备重新站起,把恐怖和虐杀,带给那些活下来的幸存者。

    熊熊燃烧的火焰,把这种恐怖的可能彻底吞没。

    到处都是被大火笼罩的尸体,高温烧烤皮r散发出来的浓香,刺激着拥有嗅觉的所有生物,这种令人馋涎欲滴的冲动,很快被空气中传来的焦糊恶臭所代替。从死尸身上烧燎而出的油脂,密集的攒成迅速泡起的y体形态,变成了加快燃烧的优质添加剂。水份被彻底蒸发的皮r表面,龟裂出一块块黑色的碳痂,粉红色的鲜r和被煮熟的皮下组织,从裂痕中央清晰地显露出来,早已丧失作用,变成灰褐色的密集血管死死包裹在其表面,形成一张令人心颤的网。

    “呜”

    被火焰包围的变异人发出绝望的哀鸣,锋利的骨刃在剧烈的高温下迅速碳化、分解,黑色表皮因为失水变的皱缩、裂绽,望着从皮肤下透出的鲜嫩r块,濒死前的它们恍然发现原来,自己血r也和人类一样,红得是那么刺眼。

    上百辆“ztz99改”式坦克从道路尽头全速驶来。沉重的履带在公路上碾出一道道规则的浅白色印痕,车载机枪在监控镜头的配合下,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黑色身影。冲击力巨大的弹头,野蛮撕裂着变异人的身体,把脆弱的骨r打得当场爆散,负责指挥的车长也不失时机地命令坦克猛冲过去,把躺卧在地面还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可怕生物,当场撵成一滩混合在泥泞中的新鲜r泥。

    在这种强横的装甲冲击下,混乱的西区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平静。与此同时,从军区司令部开来的突击集团,也以十余辆坦克为先导,在数十辆装甲车的护卫下,分从不同方向进入了东、南、北三个居民区。

    神情冷肃的谢治平站在指挥车上,威武的将军服上套着满装弹匣的武装带,一枝5g43突击步枪横架在s击孔边,随时准备攻击任何敢于上前的目标。

    “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命令各部队按照预订计划立刻展开行动,尽一切力量疏散群众”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将军,而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谢治平非常明智的交出了手中的指挥权,这不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而是一名老军人具有的责任感,促使他让出了拥有的权力。

    如果对手是敌国军队,谢治平的确能够充当一名合格的将领。但是在r眼无法捉摸,也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寻的病毒感染面前,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林翔驾驶着突击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眼前不断闪过谢治平苍老决然的身影。

    “放手去做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整个计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成都战场的最高决策者”

    一个观念守旧却并不糊涂的老人。单就这点而言,他的确值得尊重。

    “嘎吱”

    浑浊的泥水使轮胎有些打滑,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林翔猛然踩下刹车,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整个车体从侧方向横滑出去,轻快地冲进了街道旁边的岔口,

    粗大的立式门柱上挂着一块被雨水浸透的白色竖牌“成都市第三公共汽车场”。

    上百辆红黄相间的公共汽车,静静地排列在平整的水泥广场上。细密的雨水撞击着车头倾斜的玻璃面板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十余名身穿蓝色工装制服的男女,围站在挂有“总调度室”木牌的房间门前,神情焦急又略带几分惊喜地望着从突击车上跳下的这几名军人。

    “哪位是刘站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林翔顾不上客套,直接在人群里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我,我就是刘建国。”一个身材中等,胸前挂着“副站长”标牌的中年人忙不迭应声走上前来,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

    成都拥有上千辆公共汽车,作为执行疏散计划的重点部门,客运公司在两周前就已经被军方控制。虽说有半数以上的车辆随同先前出发的客运车队已经离开,但是仍有相当一部分存留在各个车场,加满油料备好配件,随时听候调用。

    单靠这点运力,不可能同时满足几百万人,但它们至少能够保证一部分人安全逃离死亡。

    第二十一节 炸楼

    几分钟后,长长的车队顺序驶出了车场。在宽敞的街口很快分流开来,朝着各自预订的方向疾驰而去。

    湿粘的靴底死死踩住油门,引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凭借着绝对违法交通规则的可怕速度,冲在最前面的突击车,在短短几分钟内抵达了距离最近的一处居民小区。

    漂亮的红沙岩块堆砌出风格粗犷的半圆拱门,随风摇曳的浓密树枝,在精心修建过的绿化带里遮挡了大部分雨水。“景泰花园”四个镶嵌在门壁上的凹刻隶书大字,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淡淡的文化气息。

    十余个携带随身行李的平民,拥挤在可以遮住雨水的门廊下面,用不安和期盼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从远处驶来的车队。

    脸色铁青的林翔跳下突击车,叫过等候在门口的一名士兵:“怎么只有这几个人?其他的呢?全都提前疏散了吗?”

    疏散部队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派出,他们必须在规定时间组织所在区域内的市民离开城市。体力不济的老弱则在指定位置集中,由车队运载出城。

    “景泰花园”内的居民数量超过两千,按照民政部门提供的数据,滞留在这里尚未撤离的民众,至少还有一半以上。

    “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左臂上佩有“社区工作站”标志的青年女子疲惫地摇着头:“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就是固执的认为,这是政府故意制造出来的城市改造收地骗局,谁也不愿意离开,甚至骂我们是政府的帮凶”

    “所有人跟我来,跑步前进”

    顾不上解释,林翔急声叫过所有士兵,闪身冲进距离最近的一幢大楼。

    深黑色的防盗门,泛出厚实的沉重感,白色灰浆抹平的门头,用醒目的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工整的数字“一零一”。

    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屋内的主人。狭小窥视孔里透出的光亮很快被遮掩,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门板,也能感受到从门口传来的轻微呼吸,还有如鼓般的心跳。

    “闪开”

    斜拎着突击步枪的林翔大步走上前来,把乌黑的枪口对准紧密闭合的门锁,重重扣下扳机。

    “轰”

    灼热的弹头旋转着钻进了锁扣,巨大动能把墙壁震得发抖的同时,也撕烂了横拦在门壁间的所有障碍。不等呛鼻的硝烟散尽,林翔已经抬起脚,用结实的橡胶鞋底照准被打烂的门锁用力猛揣,“哐”的一声,破裂的门板反砸在屋内的墙上,留下几道清晰的印痕。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身材肥胖,头上挂满塑料卷发器的中年妇女瑟缩着绻在沙发上,连哭带骂地连声叫嚷:“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强盗,欺骗不行就暴力强拆。我,我要去告你”

    “情况紧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法多做解释,林翔快步走近她的身前,左手运势成掌,朝着对方的脖颈用力劈下,哭闹和叫骂声嘎然顿止。

    拦腰抱起昏阙过去的胖妇,把体态沉重的她横扛在肩上,林翔冲着发出动静的里屋高声喝道:“如果你们不走,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未落,从屋子里冲出一名身穿白色背心的干瘦男子,还有一个尾随其后,大约五、六岁左右,正在不停抹眼泪的男孩。

    “车子就在外面,不想死就跟我走”面对怒目相向的男主人,林翔冷冷地扔下这句话,扛起肥胖的妇人快步跑了出去。

    宁静的小区里,很快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声。

    砸锁,破门而入。

    面对闯入家门的不速之客,所有房主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愤怒和震惊。虽然政府一再发布紧急疏散令,可是谁都认为那是骗人的手段。在他们看来,停水断电是房地产开发商最卑鄙的举动,为了保卫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房主们甚至提前购买了大量食品和饮水,自备了各种武力对抗的工具。就这样,当士兵们强行闯入各个房间,效仿林翔以暴力进行疏散的时候,都遭到了异常强烈的反抗。

    “队长,怎么办?”一名下士焦急地问道:“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劝说,甚至用菜刀和我们对峙。”

    “把已经弄出来的人装上车,送走一批算一批。”林翔擦了一把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狠狠地咬了咬牙:“命令工兵火速安装炸药,再施放催泪弹,等里面的人一出来,立刻把住宅楼给我全部炸掉”

    房子是居民抗争的最大根本,没有房子,没有人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炸楼?”下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们无法确认里面还有没有居民。万一有人呆在里面不肯出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手表上不断向前移动的指针,林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做,至少能挽救大部分人的性命。如果他们被病毒感染所有的人,全都会死。”

    带着细长的白色烟尾,几十枚圆筒状的催泪弹,被抛s枪准确地弹进了大楼。耀眼刺目的白光闪过后,浓密的烟雾很快充斥了楼房的所有角落。各家阳台上用厚胶带封住的窗户,接二连三地被猛然推开,无法忍受呛鼻刺激和辛辣气味儿的居民,纷纷把身体探出窗外,想要在新鲜的空气中得到最彻底的释放。从屋内滚滚而至的浓烟,使这种举动最终变成了徒劳,在无法忍受的窒息和眼、鼻腔粘膜大量释放的y体催促下,人们只能放弃坚守已久的居所,紧捂着口鼻,在微弱的视觉摸索下,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楼,瘫坐在冰冷的地面,脸色寡白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起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混合在人群中剧烈的咳嗽和喘息。漫天的灰尘和砂石落在头顶上的时候,屋主们仿佛觉得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已经变成碎石瓦砾的房子,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呜”

    此刻,一阵尖利刺耳的警报从远处传来,在城市上空y暗的天幕下久久回荡。沉浸在愤怒和绝望中的人们怔怔地抬头仰望四周,却意外地发现:站在身边的所有人,眼睛里同样写满了不明就里的疑惑和惊恐。

    “向北面走,从北面离开城市。动作要快,这是你们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林翔纵身跳上突击车,和所有已经上车的士兵朝着发出警报的远处冲去。只留下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居民,在灰尘尚未散尽的废墟中翻找、痛哭、破口大骂

    该做的已经做了,该说的也全都说了。城市里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帮助。

    上天是公平的,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从发动反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99改坦克的弹药早已打光,无法进行攻击的它们,只能在发动机的怒吼声中,滚动着沉重的履带碾进密集的变异人群。面对这些无法撼动的钢铁巨兽,遭受巨大损失的变异生物,聪明的选择了回避。它们不再沿着道路前进,而是化整为零从楼房的边角,狭窄的小巷,大厦的内部突入,依靠敏捷的动作和速度,让装甲集团的攻击矛头,彻底丧失作用。

    空军轰炸摧毁了地面上堆积如山的感染者死尸,可是变异人很快发现了新的寄生目标除了那些已经外逃的平民,所有楼房的内部,还有相当数量躲藏在暗处,战战兢兢观察着事态发展,期望能够以此得到安全的幸存者。

    屋内传来凄厉的濒死惨叫,被窗外巨大的爆炸轰鸣彻底掩盖。没有人察觉到其中潜藏的危险,疏散人员也不可能对每一座大楼都进行细致的调查,死亡的被杀者就这样静静地躺卧在腥浓的血水中,任由病毒吞噬着自己的一切,把控制的触角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成为大脑和灵魂新的主人。

    站在南区中级人民法院的楼顶,谢治平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助。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小的病毒,竟然会给城市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这些r眼无法看到的怪物,正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向人类争夺着生物链最顶端的座位。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战争所能承受的极限,而是两个形态、意识、生存环境截然不同种族之间的生死纠葛。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为那些还活着的人争取时间。多一分钟,人们就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用力扯开军服的风纪扣,老将军最后检查了一遍突击步枪的弹匣,恶狠狠地嚷道:“来吧!兔崽子们,我会让你们这些下贱的肮脏生物知道,惹怒一个老兵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第二十二节 措施

    林翔赶到南区法院的时候,谢治平正指挥着工兵部队,把宽敞的街道变成守备森严的堡垒。

    两幢高达百米的大楼,从底部被炸断,横拦在街道中央,形成一道钢筋林立,乱石嶙峋的巨大屏障。二十余辆wz46型轮式装甲车并列在防线背后,黄底红星的醒目军徽上方,横架着一门双联装三十五毫米机炮。十余辆刚刚从前线返回,正在补给车前装运弹药的九九改式坦克,警惕的守护着防线的侧翼。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在大楼的窗户和平台上架好机枪,设置了车载火焰喷s器。五辆“九七b型”自行火箭炮,正朝着阵地后方的指定位置疾驰,它们将为守卫部队提供最有力的火力援助。

    这是将军最后可用的机动力量。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布置的确独到。法院大楼位于三岔街口中央,左右两端的入口已经被倾覆的大楼堵死,如此一来,想要进入后方区域,只能付出巨大伤亡,从防线正面强行突破。

    “空军会按照坐标对临近区域进行覆盖攻击,从广西和贵州紧急支援的战机部队也会按时抵达。只要守住这里,那些怪物就无法顺利进入城市中央。”

    林翔从旁边的武器箱里抓起一枝反器材枪,透过瞄准镜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加上空军的配合,这里的确是阻击变异人的最佳场所。不过,如此一来也必须放弃整个西区。

    如果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东、南、北三区市民逃离,倒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交换。

    “离开指挥中心的时候,我已经把新的任命令发送到各级作战单位。除了人员和武器的使用,你还拥有这一区域所有储备物资的调配权。”

    望着城市远处还在燃烧的废墟,谢治平苍老的眼眸里放s出熊熊战意。他解开军服左上的胸袋,摸出一张编号为“成:甲00001”的白色磁卡递过:“这是军区所辖境内所有后备物资库的开启密码。难民在转移过程中需要足够的食物,我已经派人开始装运十六号仓库的储备品。不足的部分,你可以视情况需要随时进行补充。”

    林翔正要开口拒绝,天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数十架编队飞行的“歼二十一”战斗机从城市上空呼啸而过。银白色的机腹下方,弹s出近百枚制导式对地飞弹。它们拖拽着桔黄色的淡淡尾焰,从空中滑翔着撞向攻击坐标已被锁定的地面,剧烈的爆炸气浪和炽热的火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相互连接,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火墙。

    “这是经过改装的特制弹头。燃烧时间可以持续很久,是用来对付那些怪物最好的武器。”

    血样炽红的火光,在谢治平满是皱纹的脸上映出一片刀样的投影:“空军会对燃烧区域反复进行攻击,确保难民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城市。”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带领所有市民,安全、迅速地撤离这个城市!”

    林翔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不等开口,老将军已经微眯起鹰目,鼓励似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我见过最有头脑,思维最谨慎的年轻军官。应对这场非正规意义的战争,必须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参与进来。我已经老了,无论思维还是观念,都不可能产生太多的变化。我会守在这里,把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全部挡在防线以外”

    “可是”林翔急欲争辩。

    “没什么可是的”

    从对面火场吹来的热风,抚撩着谢治平额前半垂的白发,望着被火红烈焰隔阻在半里开外畏缩不前的黑色身影,将军苍劲的脸上,显出几分略带威严的狰狞。

    “只有活下来才有赢的希望。牢牢记住这一点,这是你的责任”

    时间的指针,缓缓滑过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一日零点。

    午夜,坐在网吧里与游戏鏖战的人们忽然发现:屏幕上的人物和场景瞬间定格,与搏斗中的怪物保持着僵硬固定的模式。几秒钟后,画面已经退回了登陆框,点状的光标在空白密码栏里闪烁着,仿佛在用这种诡异的方式,警示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见鬼,又掉线了。”

    “该死的中国电信,垃圾破网。”

    “我好不容易打到了boss,电信局的王八蛋们,赔钱”

    喧嚣和暴躁让人们寻找着所有肮脏词汇来发泄内心的不满,网吧经营者也在忙碌地拨打电话,查找网络中断的原因。遗憾的是,无论以任何方式拨通电信营业厅的号码,从话筒另一边总会传来电子客服千篇一律的应答。

    “您所反映的情况我们正在核实,请耐心等待”

    中京,国家信息部网络监管局。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玻璃幕墙折s进来,在绿叶婆娑的室内生态区洒落一片斑驳的光点。外l的银白色钢构设施与强化玻璃组成的壁面,使人有种置身于未来的特殊装修风格。摆在桌面上新鲜水果的漂亮色泽,也为这个半金属世界增添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文翰源一身正装,端坐在主持者的位置上。他的上身笔直,严肃的神情里带有几分必要的客套。对于一个年过四十的权力者而言,外表的态度和威严,缺一不可。

    桌子两边,错落地坐着十几个男女与会者。在这个滥用化妆品和保养手段层出不穷的时代,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某人的真实年龄。只能以含糊其词的阶段性猜测,还有对方永远不可能告诉你的虚伪数字当中,艰难地计算着皮r与身体的真正成长关系。

    google、百度、微软桌面上精致的三角卡槽上,用中、英两中文字表示出拥有者的姓名和身份。尽管主要视线都集中在首座位的文翰源身上,却也并不妨碍他们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其余的人,或者用手指、嘴角等部位做出的微小动作,相互进行着无声而彼此会意的联络。

    这是国家信息部紧急召开的特别会议。主题只有一个从即日起,关闭与境外所有的网络连接渠道。同时对国内网络进行全面封闭,禁止任何形式的非许可信息流通。

    “我抗议,这已经违背了本公司与贵国政府签订的相关协议。”

    google亚太地区总裁首先站了起来:“擅自中断网络连接,将给本公司带来难以估计的经济损失。如果贵国政府真要这么做,我们将向世界贸易组织提出强制赔偿申请。”

    “虽然不知